宅邸大门前挂着的灯笼,次第亮起。有?归人?骑马,坐车,步行,纷纷归家。
谭昭昭等了?又等,算着坊门应当关闭了?,始终没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毕竟第一日?前去当差,谭昭昭倒不担心张九龄会出?事?。
律令虽规定闭坊之后不许在外行走,一般的官员手上?有?通行许可,达官贵人?们金吾卫与武侯捕,更不敢上?前询问阻拦。
谭昭昭看了?一阵,便转身回了?屋。再等了?小半个时辰,肚子实在饿了?,便让眉豆上?饭食。
到了?歇息的时辰,张九龄仍未归家,谭昭昭没再等,洗漱后上?床歇息。
如往常一样,谭昭昭合上?眼,没一阵就睡了?过去。
睡得?不算沉,谭昭昭做了?光怪陆离,破碎的梦。
不知睡到什么时辰,谭昭昭仿佛感到了?身边窸窸窣窣,冰凉带着淡淡酒气的唇,贴在她的眉心。
谭昭昭半睁开眼,望着眼前侧着身子,凝望着她的张九龄,含糊着问道:“大郎回来了?,什么时辰了??”
张九龄温声道:“已到丑时中,昭昭快睡,明朝起来我再同昭昭说。”
晨钟在卯时初开始敲响,还能睡一个半时辰。谭昭昭唔了?声,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张九龄如往常那样,搂住了?谭昭昭的腰,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热意阵阵,发丝被带动?着,不时拂在脸上?,痒痒的。
谭昭昭不耐烦,抬手拨开发丝,挣扎着在往里面滚了?滚。
腰上?的手臂松开,谭昭昭得?到了?自由,很快就睡沉了?。
在晨钟声中,谭昭昭醒了?过来,张九龄已经起了?身,水声从净房中隐约传来。
谭昭昭发了?一会呆,起身穿好衣衫,张九龄从净房里出?来,已经穿戴整齐。
谭昭昭去看他的眼睛,不出?意外,丹凤眼又变成了?深邃的双眼皮,看来昨夜睡得?太少,还没能睡好。
仅仅一日?而已,屋内就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生?疏与尴尬,好似回到了?他从广州府回来,她同他初见的时日?。
谭昭昭想?说些什么打破诡异的气氛,终是作罢,前去了?净房。
洗漱出?来,眉豆摆好了?朝食,食案上?放着笋丝,鸡汤,胡麻饼,一叠菠菱菜。
张九龄尝了?口鸡汤,问道:“可是昨夜煨好的?”
谭昭昭摇头,道:“昨夜加笋煨了?一只,怕放着会坏掉,阿满重新煨了?只。就放在灶膛里,借着火堆的余温,到了?早起时就可食了?。”
张九龄沉默了?下,道:“昭昭,昨夜对不住,让你担忧了?。”
接着,他说了?在门下省的一日?,见上?峰,同仁们,熟悉门下省的一应食物,官廨的方向所在地。
到了?快下值时,他被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柬之留下,同他说了?许久的诗词文章。
张九龄道:“张相意犹未尽,邀请我前去他的府上?,吃酒再继续。已经闭坊,千山回不来,我虽然着急,却也实在无法脱身。最后吃完酒,张相要留我歇息,我婉言谢绝,讨了?一道手令回家。”
张柬之是门下省的中书侍郎,平章事?,位居宰相。
身为张九龄的顶头上?峰,能得?他赏识,这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谭昭昭道:“没事?,当时我就猜想?大郎估计是走不开。以后若是太晚,大郎就别赶着回来了?,要是歇息不好,还要当一天的差,身子如何能吃得?消。”
张九龄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道:“昭昭还是生?气了?。”
生?气倒不至于,谭昭昭就是有?点儿感慨。
不过是第一日?罢了?,形影不离的两?人?,就开始起了?变化。
谭昭昭道:“我真没生?气,大郎莫要多想?。以后要是不能回来,大郎尽可能让千山回来说一声就是。”
张九龄说好,两?人?未再多谈,安静用完了?饭。
谭昭昭如昨日?那样,送张九龄出?门。
走出?屋,张九龄走在后面,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谭昭昭莫名其妙,转身看去,张九龄眉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固执,沉声道:“昭昭,我再晚都?会归家!”
谭昭昭快被他逗笑?了?,道:“好好好,归家就归家吧。只刮风下雨的天气,就别乱跑了?。”
张九龄不理会,坚持道:“刮风下雨,我也要归家!”
谭昭昭连声说好,拉着他往外走去。
张九龄脚步缓慢,明显带着抗拒,谭昭昭往前走得?很吃力。
“昭昭为何不问,昨夜吃酒时,可有?舞姬女伎相陪?”
谭昭昭心中的无名怒火,不知为何,突然乱窜,止都?止不住。
她停下脚步,甩开他的手,转身怒瞪着他:“张大郎,你在外吃酒,到深更半夜才归来,你还敢发脾气?!”
张九龄从未见过谭昭昭发火,一下怔在了?那里,连忙道:“不敢不敢,昭昭莫要生?气。”
谭昭昭冷哼一声,干脆不搭理他,剔剔达达往屋内走。
张九龄追上?前,在她身后解释道:“有?女伎舞姬,我离她们很远,连话都?不曾同她们说一句。昭昭,你别生?气啊.....”
谭昭昭立在门边,手扶着门框,冲他不悦地道:“还不赶紧走,休得?废话!”
随即,门砰地一声,在张九龄面前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