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2)

月牙儿恰悬在窗棂边, 屋内灯火昏昏,薄纱绡里朦朦胧胧。

屋外回廊偶尔传来脚步声,嗡嗡不甚清晰的交谈, 兴许是说到了激动处,一阵激烈的呛咳。

仿若弦拉到极致,箭矢倏地破空而去?,于千军万马中直取敌人首级。

头脑轰鸣, 刹那间,张九龄整个人感到灵台一片澄明, 臻至化境。

若是此刻死了,亦无悔无憾。

那刹那, 他想, 若是此时?死了, 无悔无憾。

良久, 张九龄捂着胸口, 试图抚平那里的悸动。察觉到谭昭昭动了动,紧紧拉住了她。

“昭昭。”他轻声喊,暗哑的声音更低了些。

“嗯。”谭昭昭闭着眼?睛回?答, 尾音不自觉颤抖了下。

张九龄好不容易平复了些的心?, 再次提起。

“昭昭。昭昭......”

一声低过一声, 几近耳语,带着无尽的缠绵。

谭昭昭感到太热, 挣扎着嘟囔道:“我去?将熏笼的炭拿些出去?。”

张九龄安抚着她:“我去?,昭昭歇着。终究是冬日的长安,昭昭切莫贪凉。”

顺手将被褥搭在谭昭昭身上, 翻身下榻,撩开床帏走了出去?。

谭昭昭下颚陷在被褥里, 望着眼?前在昏暗中,白皙的影。

身形玉立,比上两次见得要更直接些。

更直接的是,他喷薄的热烈,与斯文?端方君子?完全判若两人。

张九龄正弯腰揭开熏笼,如藏住锋芒的弯刀,利刃仍旧带来?寒意,直扑面而来?。

谭昭昭的脸更滚烫,拉高被褥,将整个人半藏进去?。

熏笼的炭,早就快灭了,惟余些微的火花,极淡的青木香气息,夹杂着其他莫名的味道。

张九龄转身回?到塌上,看到谭昭昭的动作?,关心?问道:“昭昭可是又冷了?”

谭昭昭含混着说没有,张九龄躺好,搂着她道:“炭快熄灭了,昭昭若是冷,我搂着昭昭歇息。”

“我不冷。”谭昭昭忙挣脱,手去?摸索里衣,道:“我去?洗漱。”

张九龄贴上去?,道:“不急,我们再歇一会。”

谭昭昭一手拿着里衣,慌乱着往身上披,道:“不行,大郎怎地不嫌弃脏了?”

张九龄道:“我从未嫌弃过昭昭脏。”

说起张九龄的洁癖,谭昭昭顿时?有一堆话说,气咻咻控诉道:“摘杨梅那次,大郎莫非忘了?刚住进都?亭驿时?,大郎一定要拉我起身,先让我去?更衣,大郎都?忘了?”

张九龄心?虚,一声不吭,只赔笑任她数落。

谭昭昭见他还笑,气得横了他一眼?。

张九龄笑道:“反正,我从未嫌弃昭昭,若是我嫌弃,如何?会与昭昭肌肤相?亲?”

谭昭昭呵了声,披上里衣准备去?洗漱。

张九龄忙拦着,道:“净房的水当凉了。”

这个时?辰,都?亭驿的伙计都?已歇息,不好去?唤人送水。

张九龄转眼?在屋内扫视过去?,看到放在窗棂下矮案边煮茶的红泥小炉,欲起身上前。

中衣蒙在了头顶,谭昭昭娇嗔道:“穿上衣衫!”

眼?前一片黑暗,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话,张九龄终于能问了出来?:“昭昭可是不喜?”

谭昭昭啊了声,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不喜?”

张九龄顿了下,晦涩地道:“我的身子?,不够完美,恐先前未能让昭昭欢愉。”

先前的情形在脑子?里一一闪过,那时?,谭昭昭以为自己?会被他吞噬,抵死缠绵,她却舍不得拒绝。

谭昭昭脸又一点点发烫,张九龄等了片刻,未能听到回?应,缓缓取下衣衫,转头看她。

迎着她此时?亮若星辰的双眸,绯红的面孔,张九龄沉下去?的心?,被手用力揪了下般,重新活了过来?。

不敢再多问,欢呼雀跃套上衣衫,提壶前去?净房添了水,出来?放在红泥小炉上,准备烧水。

谭昭昭曲膝背靠在墙壁上,一瞬不瞬张九龄在那里忙碌。

平时?,谭昭昭很喜欢看张九龄做事。他做事很专注,遇到不会的事情,会去?一遍遍钻研。

比如他现在很会修剪发梢,不仅仅修建得整齐,还能修剪得毫无痕迹。

在来?长安的路上,在歇息时?,他们会煮茶喝。

张九龄不愿千山与眉豆随时?跟在他们身边,嫌他打扰碍事,于是自己?动手煮茶。

鼓捣了半晌,红泥小炉仍旧冷冰冰。谭昭昭也不会,但她不客气嘲笑,他也不见生气。

明明成日与他形影不离,谭昭昭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生炉火。

谭昭昭道:“大郎,微微温就够了,我们早些歇息,明日我们都?要出去?忙碌,得早些起身。”

张九龄笑道:“昭昭难道忘了,东西市都?得中午时?辰方会开门,要找宅子?,须得通过牙行的牙人。昭昭起得再早亦无用啊。”

唐律疏仪规定,买卖宅邸,必须通过牙人,买卖双方签订契约,付一定的酬金给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