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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与南夷的战事, 前后不过两月就结束了。
南夷战败,北边的部落同样损失惨重,大周展现了大国风范, 以无比宽厚的胸襟, 释放南夷与北边部落的俘虏,接受与南夷北边部落的和谈。
起初, 对大周决定打仗,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 不乏各种反对的声音,称大周穷兵赎武,恐战败或者战事纠结下去,会将大周拖垮,造成百姓流离失所。
随着捷报频繁传入京城, 反对的声音小了下去,变成了慷慨激昂,大周誓要灭掉南夷与北边部落,天下大一统。
待到战事结束后, 朝廷居然要与南夷北边部落和谈,骂声不绝, 指责提出和谈的程子安居心叵测, 有分裂大周之嫌。
程子安充耳不闻,有官员脑子发热,居然冲到他面前来, 跳脚反对。
程子安只呵呵, 淡淡地“呸”了回去。
“你去前线打仗如何?你将所有家产都捐献出来可好?”
一是生死, 二是钱财。
官员被呸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憋得面色紫胀, 却老实地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虽说大周倾尽全力,好像是天要彻底塌了那样不计成本碾压南夷,但伤亡的将士名册,还是源源不断送进来京城。
朝廷大肆征召跌打损伤大夫前去军营,公开张贴的布告,百姓人人皆知。
既然急需大夫,可以想象到大周兵将的伤亡,肯定为数不低。
战场上刀箭无眼,肉身凡胎怎能挡得住锋利的刀箭,想要毫发无伤取得胜利,再蠢的人都不敢如此认为。
打仗需要粮草,他们前面都已经骂过,生怕打仗会拖垮大周,要继续打下去,朝廷肯定要大肆加征兵,征兵税。
喊继续打下去的,钱与人谁出?
程子安负责调度粮草的差使,每天盯着账目,破天荒去庙宇里,见到菩萨就磕头。
实在是没法子了,大周再继续打下去,真会将大周的财赋打回几年以前,甚至还不如,百姓被拖入无底洞。
拜菩萨还挺有用,程子安一边念着佛,一边从各大寺庙的功德箱中,取了些钱财出来,大大缓和了钱粮吃紧的状况。
因为此举,程子安身上背负的骂名,比夏日的蚊虫还要多。
程子安只当他们放屁,菩萨普度众生,寺庙却并非皆如此。
至少京城寺庙的僧人,只超度有钱的贵人。若捐不出香火银,在地藏殿就点不了长明灯,得不到高僧的点化,更烧不了佛诞新年的头香。
京城今年的初雪下得早,刚进十月下旬,就迫不及待纷纷扬扬飘洒。
黄瓦红墙映着白,给灰扑扑的京城带来了绚丽的色彩,煞是好看。
承庆殿里的地龙烧得旺,一走进去就暖烘烘,熏香徐徐,暖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最近太忙,程子安睡得很少,听着殿内重臣嗡嗡嗡的声音,困得眼皮像是被糊了胶,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王相许久都没听到程子安的声音,不禁探出身子,越过萧尚书几人朝坐在末座的他看去,见他闭眼睡得很是香甜,愣了下,自嘲地笑了笑。
与南夷北边部落和议的建言,定是由他提出,况且和议的细则,细致到了种子的种类上,除了程子安还有谁?
随着程子安一系列举措的实施,所见到的成效,便能可想而知,他的卓远见识,圣上如何会驳了他的意见。
圣上看到王相的动作,也跟着朝程子安看去,眼角抽搐了下,咳了声,抬手道:“好了,到了用膳时辰,先.....”
殿上的椅子,发出了与地面摩挲的动静,圣上话语一顿,下意识朝程子安看去。
他醒了。
提到吃,他就醒了!
圣上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都下去吧,和谈.....由程子安领了差使,王相你与吴尚书几人,老三老四你们在一旁协助,帮着迎接大军京城,安置南夷与北边部落的首领。”
重臣虽然对和谈意见不一,此时只能起身告退。程子安走出大殿,寒冷的风迎面扑来,他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王相袖着手,笑呵呵道:“昨儿个没睡好?”
程子安道:“只睡了两个时辰。”
王相点头,道:“着实辛苦,走走走,今朝我请你用饭,慰劳慰劳你。”
程子安眉毛扬起,跟在王相身后走去,见他走向了膳房,笑眯眯道:“王相还真是能借花献佛。”
王相头也不回,笑道:“我是打你处学了来,学以致用。”
程子安暗自叫了声老狐狸,道:“王相,我以前读书不好,你却是学问渊博,可不能乱用啊。”
王相淡笑不语,到了夹道里,仰头望着探出墙的绿萼梅,鼻翕翕动了下,赞道:“梅花不惧严寒而开放,称得上君子之花。”
程子安闲闲道:“梅花在寒冷时节开放,一定有漫长的适应过程。这个过程究竟如何,是艰苦,不得已,只有梅树知晓。我向来不赞同对苦难的夸赞,能享福,谁愿意吃苦受罪。我惟愿见到的是,所有的花,都能自由自在盛放,人人都能躺在金银窝里,活得恣意舒服。”
王相怔楞在那里,程子安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贵人吃饱了没事干,赞扬吃苦受罪,自己却不愿意去吃苦受罪,纯属无病呻吟。
半晌后,王相瞪了程子安一眼,知道他最近被骂得狗血淋头,肝火旺,就没再与他纠结。
两人进了膳房,陈管事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意外慌乱,官级本事如程子安这般都能来,王相如何就不能来了?
陈管事将两人迎进了值房,随即有条不紊去安排了饭食,送进屋摆放好后就退了出去。
天气冷,膳房送了热锅子,锅中羊肉与鱼熬出来的雪白汤里,加了水灵灵的萝卜,咕嘟嘟煮着。
程子安夹了豆腐放进去,道:“王相喜欢吃什么,自己动手。吃锅子就要自己动手,才有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