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164 一百六十四章(2 / 2)

方寅瞪大眼,问道:“都要查?户部的账目,装了好几库房!”

当然不会全查,以前的烂账,要查起来,得到地老天荒去。

程子安道:“只查近几年,以前的就烂掉吧。”

方寅松了口气,长揖到底,道:“我还没恭喜你升官,再此给你道贺了。”

程子安难得笑了起来,方寅不嫉妒,不别扭,总算户部这摊浑浊中难得的一股清新之气。

方寅犹豫了下,问道:“你可会处置李郎中与找郎中他们?”

程子安没回答,反问道:“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方寅凝神思索起来,道:“处处都有捧高踩低,翰林院到户部都一样。像是如赵郎中与李郎中这般的官员比比皆是。有些人面上看似和善,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比起来,他们两人算得上好了。我认为,不若这次就算了,以后再犯,再做惩治。”

程子安抬起手,朝四周一指,问道:“方寅,你身在何处?”

方寅呐呐答道:“户部衙门。”

程子安道:“既然你知道这是户部衙门,户部衙门掌管着天下财赋,一个账目出错,可能影响到朝廷的策令决断,给天下百姓带来严重的损失与负担。户部的官员捧高踩低,仗势欺人在其次,首先,必须账目清楚,做好自己本职的差使!他们两人连账目都做不好,德行还一塌糊涂,这种官员留着就是祸害!我没当即处置他们,并非是我发了善心,因为这是皇城,是朝廷中枢的官衙,该按律处置!你记得了,以后收起你的私念,要是你犯了错,我同样不会轻饶!”

方寅赶紧垂下头认错,连声保证道:“我定会好生当差,绝不出错,让你为难。”

程子安肯定要清理户部,同时,他也要方寅能自立,不能借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粗心大意。

方寅回了值房当差,此时户部全部知晓了尚书换人,李郎中与找郎中被训斥的消息,争先恐后来到值房一探究竟。

身为程子安的同窗,方寅被各种眼神打量,里里外外试探盘问,实在是不堪其扰,随意收拾了下,找个借口离开了户部。

离下衙还有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方寅向来自律,在夹道里来回走动,不禁开动脑子思索。。

要是换作程子安,他面对着此种情形,会如何应对,他可会被烦得做不了事,抱头鼠窜?

当年程箴考举人出事,程子安在府学被项伯明挖苦嘲讽的情形,在眼前清楚闪过。

程子安能从容应对,他绝不会退缩!

方寅鼓起了勇气,转头大步朝着户部衙门而去。

户部衙门此时暗流涌动,见到方寅回转来,左曹姜侍郎亲自前来,客气地将他请了进值房。

平时方寅极少见到姜侍郎的笑,至少他不对着自己笑,如今看到他笑容可亲的脸,提壶给自己斟了香茶,方寅心情很是复杂。

一切都靠程子安的势,痛快是痛快,但不牢靠,终归不是全部属于自己。

要是他能变得强大,与程子安比肩同行,那该是何等的成就!

姜侍郎和蔼地道:“听说程尚书来了,你与程尚书是同窗,怎地不早说一声,我们这些下属没能出门迎接,实在是失礼啊!”

方寅道:“姜侍郎,我也是刚知晓此事,着实对不住了。”

姜侍郎忙摆手,道:“无妨无妨,我就是说一声罢了。对了,程尚书前来,可有差使交待?”

方寅差点就将程子安交待他提交名录的事情说了出去,话到嘴边,他赶紧咽了下去,拼命转动着脑子,缓缓答道:“下官只是小小的郎中,程尚书要交待姜侍郎差使,应当会叫姜侍郎前去。”

姜侍郎脸上的笑僵了下,道:“李郎中与找郎中被发现了错处,你与他们都同属左曹,说出去,终究是左曹出了错,你如何能袖手旁观?”

方寅顿觉着全身发凉,果真如程子安所言那样,姜侍郎想要将他一并算进去,账目虽不由他经手,错处却要他一起承担。

“下官并未经手李郎中赵郎中手上的账目,并非下官的差使,对于数目一概不清楚,下官恐参与进去,只会适得其反。”

姜侍郎见以前软面团般的方寅变得强硬起来,暗自懊恼不已,现在却不敢拿他如何,不痛不痒说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冬日天黑得早,方寅走出姜侍郎的值房,天空昏昏暗暗,户部廊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晃,庭院里廊檐下的光线影影绰绰。

值房的屋子大多都空了,方寅在廊檐下站了会,不理会身后窥探的视线,如程子安那样挺直脊背,大步离去。

另一边,程子安离开户部,前去了吏部。

吏部官员客气又不乏热情,萧尚书早就交待过,程子安一到,吏部侍郎亲自迎接,将已经办好的各种文书递到了他手上。

程子安拿着文书离开,虽说户部糟糕,脚步依旧控制不住变得轻盈,

升官了,户部尚书,正三品,俸禄达到了七千二百两!

大周的正四品到三品,品级虽只差一等,俸禄却从两千二百两不到,达到了七千二百两,足足翻了近四倍。

地方州府的官员,最高品级只有四品。故此,所有的官员都盼着能回到中枢,拼命朝上爬,位极人臣除了掌握大权,正俸添支职钱公使钱恩赏,待遇优厚得令普通寻常百姓,想都不敢去想。

且不提乡下种地的百姓,拿京城的雇工工钱来计算,京城的雇工,平均日薪在一百文左右,一个月下来三两银,一年就是三十六两。

正三品官员仅仅从俸禄收入,京城的平民百姓需要做工两百年。

书中自有黄金屋,圣人诚不欺我。

如今手头松了,明州府那边的善堂日子就能好过些。程子安琢磨着,崔耀光在云州府,让他与宁知府一起商议,建两间善堂,收留孤寡妇孺弱小。

程子安边走边琢磨,经过护城河桥,来到了内城门宫门口,听到身后彭虞在大喊:“程哥,程哥!”

程子安停下脚步,转头看去,彭虞跑得飞快上前,他嫌弃地撇嘴,道:“你不冷?”

彭虞得意地掀大氅,道:“狐狸里,不冷。程哥,听说你当户部尚书了,哎哟,那可是尚书,比阿爹品级都要高,厉害,太厉害了!”

程子安笑呵呵,矜持地道:“是挺厉害的。”

彭虞呃了声,哈哈笑道:“程哥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谦虚!好啊,不谦虚好,我升官时,可是敲锣打鼓宴了好几天的宾客,程哥与我真是同道中人。程哥,你要宴请几天宾客,我去给你打下手!”

程子安白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道:“没空,没钱!”

彭虞叫嚷道:“没钱,程哥你少说笑,我可得劝劝程哥了,你小气的毛病,该改一改了!”

程子安不想同彭虞说废话,大步出了宫门,来到莫柱子的骡车边,对彭虞道:“时辰不早了,回见。”

彭虞左右都看骡子不顺眼,道:“程哥,我送你一匹马吧。这骡子,配不上程哥!”

程子安笑骂了句,转身欲上车,彭虞去扭住了他,眼珠子咕噜噜乱转,道:“程哥,你别走啊,你不宴宾客,我宴请你好了,阿爹说了,要交好程哥。”

彭虞脑子粗,力气也大,程子安被他缠住不放,便上了他的马车,一道前去了桑家园子。

“这里是京城新起来的园子,里面的娘子美得很,酒水好得很,景致也好,顶顶的雅,顶顶的贵!”

彭虞眉飞色舞说个不停,程子安听出了重点,桑家园子非寻常人能入。

到了桑家园子前,彭虞也没能进入,被门口的伙计恭恭敬敬挡住了:“彭爷,着实对不住,今日园子被贵客包了下来,彭爷请改日再来,掌柜交代了,定会亲自给彭爷赔罪。”

彭虞呵地一声,眼一瞪就要发怒。

能包下园子,连彭京兆的浪荡子彭虞的面子都不给,京城一个手指头都数不到。

楚王说不定在里面,程子安还挺想会会他,慢慢收回手,由着彭虞叫嚣:“谁,是谁?我可是先留了定银,谁如此嚣张抢了我定下的院子?”

没多时,门内走出一个华服仆从,上前打量着程子安,见礼道:“在下乃是楚王的随从,程尚书里面请。”

程尚书。

楚王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程子安颔首回应,带着傻愣愣的彭虞一道进了园子。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