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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朝廷一片混乱, 圣上本就烦躁不已,何尚书也就罢了,程子安居然将他几颗俸禄粮食拿出来说, 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圣上阴阳怪气, 冷冷地道:“程侍郎,看来朝廷亏待了你, 居然连饭都吃不起了?”
何尚书见圣上发火, 想替程子安说一句话, 不过想到他打胡乱说,自己可没想过要将西北兵的粮草换成银子,一气之下,也干脆闭了嘴。
程子安赶紧赔罪,道:“圣上, 臣吃得很饱,只是臣平时吃得不算多,家中的仆妇,只会做些乡间的家常菜, 吃不上山珍海味。家族简单,没穷亲戚, 族人要拉扯, 在京城住的宅子,也是赁来,有房屋署的贴补, 花不了几个银子。臣是担心, 别的朝臣百官, 他们要是负担重了, 要是靠着俸禄而活, 粮食一涨价,就该入不敷出了。”
何尚书听得瞠目结舌,差点脱口而出,放眼放去,哪有朝臣官员真正靠着俸禄而活?
嘴皮刚一张,何尚书直觉着不对劲,慌忙紧紧闭上了嘴。
程子安这番话,可没那么简单。
官员穿金戴银,住华屋,出入香车宝马,仆从成群,养着谋士师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亲戚族人,恨不得人人都做官。恩荫出仕,结拜结亲,门生等等各种关系,形成一张张巨大的关系网。
官员俸禄虽高,朱雀大街上铺子,随便进去银楼买一套头面,番邦来的精巧玩意儿,天香楼宴请几次下来,俸禄就花得一干二净。
朱雀大街上的铺子,做的全是达官贵人归豪绅的生意。
豪绅起码九成都投靠了达官贵人,富,远在贵之下。
且程子安提到了粮食,何尚书直觉没那么简单。
圣上想得比何尚书要深,没搭理程子安前面那些指桑骂槐,眉头一蹙,敏锐地道:“粮食涨价了?涨了多少?”
程子安道:“京城的粮食,没石涨了约莫一成不到,至于底下州府的粮价,臣就不清楚了。”
一成不到而已,过年过节时,粮油米面的价钱都得涨一涨,哪值得特意提出来?
何尚书浓眉都快拧成了一团,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这个价钱不算离奇,过年过节时,什么都要贵一些。”
程子安垂眸不语,圣上面上一片冰冷,天子脚下,谅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涨得太多。
只怕底下的州府,粮食价钱该飞涨了。
粮食一涨价,吃不起饭的,只有穷苦百姓。
寒冬腊月的天气,逼得百姓实在无路可走,他们平时再温顺,只要有心人趁机领头,他们会跟着造反。
当年大周太.祖,便是趁着天下粮荒,乱七之后起兵,夺取了天下。
圣上不怕百姓造反,但他恐有异心的将领跟着起兵。
放眼底下的朝臣们,无论谁做天子,他们只管俯首称臣,便可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政事堂几个宰相,圣上对王相颇为倚重,他忠诚可靠,可惜他有时行事,失之优柔寡断。
明相与郑相两人在处理朝政上,行事有手腕,章程。两人是老狐狸,城府极深,在忠君上,圣上从不怀疑他们。
只这个“君”字,圣上就要多考量了一些。
圣上思索良久,道:“何尚书,你一直在操心西北兵的粮草,怎地又改成了要银两?”
何尚书还想问句为何呢,暗自恼怒不已,绞尽脑汁在想答案,程子安站出来解救了他。
程子安道:“圣上,何尚书是考量到,西北兵的粮草,由靠近西北的几个州府筹备,皆从几个地方的常平仓征调过去。几个州府今年皆报了灾,加之路不好走,仅仅运送的花销,就可以到三倍的粮草,着实太贵了。还不如给西北兵银子,让他们自己去买。
各州府的赋税银两,全要送到京城,统一铸成官银,存在朝廷户部的库房。
运送赋税银子,路上的花销且不提,其中因为铸银造成的损耗,又是一大部分,按照比例,摊派给各州府负担。
各州府负担不了,自然而然转嫁到了百姓头上。
中枢朝廷统一调拨这点,里面弊端众多。不过大周的弊端多如牛毛,程子安还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统一铸成官银这点,程子安认为纯属多余。
大周的银子皆从银矿而来,银矿被朝廷严格把控在手中。开采出来的银子,成色都相差无几。
朝廷统一铸造官银,一是为了防止贪污,库银防盗,一旦丢失,官银上有标记,方便追踪查询。
银子软,用硬一些的器物,就可以损掉标记。再不济,用剪银的剪子剪碎即可。
防贪污就更可笑了,贪污了的官员,受大周律保护,刑不上大夫,顶多被罢官贬谪,又不会掉脑袋。
程子安越想越郁闷,打起精神解释道:“圣上,今年西北边各州府的税银,好似还未送到京城。不如折返回去,算给西北兵的粮草,他们能省事,户部也能省去漕运的开支。”
要是敢抢税银,乃是灭族砍头的死罪。虽是如此,押解税银,比送粮食需要更多的人手,开支巨大。
圣上顿时眼前一亮,户部成日叫穷,账目惨不忍睹。
这一来一回,节余的钱,哪怕将税银就此拨付给西北兵,账目上还有节余。
何尚书一算也是,可是,他又开始不解了。
既然如此,户部那些官员,他们为何没想到这点?
以他们算账的本事,肯定能想到啊!
何尚书一时没能想通,圣上与程子安都心里门清。
要是省事高效了,会有人因此没了差使,或者缺了贪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