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同族的其他子弟,也多为书吏。崔家看似家门不显,却也不容小觑。铁打的小吏流水的官,小吏等于是地头蛇,官员初到一地,不敢称必须依仗当地的小吏,却也不敢轻易得罪。
程子安还没进府城玩过,闻言立刻高兴了起来,打算这次放假要好好到处见识一下。
这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程子安回头看去,见是方寅与方大牛父子。
方大牛身上穿着九成新的长衫,衣衫上带着清晰的折纹,一看就是从箱笼里翻了出来,新穿在了身上。
平时种地都穿短打,方大牛的长衫估计是过年所穿,布料厚实,黝黑粗糙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举手投足之间,拘束又僵硬。
方寅微不可查朝方大牛身后躲去,程子安见状,对躬身点头哈腰打招呼的方大牛颔首微笑,便拉上跟着回头看的庆川往前走去,“庆川,我们走快些,别让阿爹等。”
庆川哎了声,加快了步伐,道:“少爷,老爷去了府城,要晚些回来,等下我送完少爷回家,就去府城接老爷。”
程子安笑嘻嘻:“是吗,阿爹不在家呀,真是可惜。”
庆川看了眼程子安,慢吞吞道:“见少爷这模样,绝不是可惜的样子。”
程子安道:“庆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庆川被逗得笑个不停,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家。
程箴不在,程子安自在又惬意,吃得肚皮滚圆。吃完后在廊檐下歇凉,他又啃了一大堆时令的鲜桃与枇杷。
崔素娘生怕他积食,不停劝道:“哎哟,你少吃一些,桃吃多了心慌,枇杷寒凉,仔细吃坏肚子。先生布置的功课呢?快拿出来,边写功课边消食。”
程子安有点傻眼,放假的喜悦太浓,先生布置功课时,他放了半只耳朵。
不重要之事,程子安向来不放在心上。
如今他哪还记得啊!
不过,程子安半点都不见慌乱,面不改色撒谎:“阿娘,先生没布置功课。”
崔素娘说什么都不肯信,上下打量着他,道:“当真?等下你阿爹回来,我问问他。”
程子安咳了下,改口道:“就几篇大字,背书。阿娘,这点小事,你就别去麻烦阿爹了。阿爹可是要考进士之人。”
崔素娘扬手作势拍他,纤细手指上的橙黄指甲,在灯光下看上去尤其漂亮。
程子安心想,不知是凤仙花染指甲漂亮,还是程箴染甲的手艺好。
崔素娘嗔怪地道:“你少作怪,贪玩不写功课,你阿爹知晓了,定会捶你。”
夜里凉风吹拂,虫子唧唧叫,蛙跟着凑趣味,呱呱应和。
盆里驱蚊虫的艾草,冒出徐徐的烟,满院艾草味。崔素娘手上的团扇,不时朝程子安扇,生怕有不惧艾草气味的蚊虫来咬他。
程子安吃饱喝足,开始打起了呵欠。这时程箴回来了,崔素娘起身迎上前,程子安见状,悄然起身往屋里溜。
程箴瞪了程子安一眼,天色不早,便没与他计较,对崔素娘道:“别管我,你歇着就是。”
程子安进屋之后,也许是放假的关系,他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反倒睡不着了。
夜里安静,廊下程箴与崔素娘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到屋内。
“主考官尚未定,大家都在传,可能是文相。不过,传言向来不可靠,谁做主考官,都无所谓。”
“我碰到了周先生,听他说辛寄年摔伤了,他亲自送其回了府。周先生很是烦闷,他倒没多提,就说辛仲咬定有人害他儿,要让他好生查,不然就去报官。”
咦?
程子安耳朵倏地拉得老长,定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