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春色欺瞒 在酒 8774 字 8个月前

冯俊成问:“按徐广德口述,茶庄租地何时?到期?”

“下月到期。”

“既没到期,便让李氏回家。”

那厢徐广德被?带下去,秦孝麟也走了,只剩青娥护着茹茹还站在堂上。

茹茹将脸埋在青娥腿侧,小?手紧紧攥着她裤管。青娥听到可以回家,蹲身和茹茹轻声说?着什么,抱住她,亲亲她的小?脸蛋,夸她今日的勇敢。

说?话间,一双整洁的皂靴落在她视线内,顺那绯红的袍往上看,她对上了那双比之记忆中更为冷酷的眼睛,青娥抱紧茹茹,让她背对着冯俊成,避开了视线。

她知道?他这一派深沉的模样是在想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才?格外心惊胆战。

茹茹小?脸直往外拱,“青娥,我吸不上气了。”

青娥抱着她往后躲了躲,“茹茹,谢谢冯大人让咱们回家。”

茹茹天生有些怕他似的,声音轻轻,高抬起小?脑袋看他,“谢谢大老爷。”

多有趣的小?姑娘,冯俊成却沉着脸没有即刻答话,他看着茹茹良久,看得茹茹直往青娥颈窝里钻,也看得青娥掌心冒汗。

她嗓音艰涩开口,“大人,谢谢你。”

“谢我今日秉公办事,没有公报私仇?”

青娥一怔,接不上话,好在他只是片刻不愿逗留地走开道?:“用不着谢我,回家去吧。”

那厢青娥疲惫不堪带茹茹回了家,县衙里冯俊成还在听郭镛诉苦。郭镛苦口婆心地告诉他这桩案子不管是谁的过错,最后都得是秦家来定?李青娥的生死。

“为何?”

“冯大人,您不是杭州人士不知道?,这秦孝麟不光是钱塘一霸,他叔叔还是杭州知府,家里掌管着杭州大半茶叶生意,别说?应天府,就是顺天府也有他们家的关系。”

冯俊成起了好奇心,只等郭镛接着往下说?,可他偏不说?了,怕泄露天机似的,疲倦的三角眼左右看了看,叹口气,“您要查就查吧。”

冯俊成推了推茶盖,问:“你这话说?得留了个气口,像还有后半句,那后半句该是若真查出什么事,别怪你没提醒过我?”

“您可别这么说?!”

郭镛夹在当间也犯愁,“这案子说?起来不过是男欢女爱那点事,本来好好的,就因为秦大官人瞒着她有几房姨太太的事,不乐意了,便闹得满城风雨。一个寡妇拿什么乔,早些将她判给秦家,让他们关起门私下解决便是了。”

冯俊成听到此处抬头?看了郭镛一眼,不带情绪,却叫郭镛没得有些发怵。

“不是说?她骗了秦孝麟一百两银子?”

郭镛恍然,“一时?忘了,是骗了银子。”他一个大拐弯又拐回来,“那就更该将她交给秦家,要打?要罚也是他们自家的事。”

冯俊成忽然笑笑,格外春风化雨地问:“郭县令,你好像急着要处理完这桩案子?可是因为还有别的案子堆积着要办?”

郭镛倏地噤声,不说?话了。

冯俊成端起茶杯浅饮,一通听审,茶汤早就苦涩冰凉,哪里还喝得下去。

适才?秦孝麟口述的行骗手段,与五年前她接近自己时?如出一辙。

其实从当下的证词来看,秦孝麟对李青娥的指证并没有铁证如山,只是结合过往经历,李青娥的确做过美人局骗钱,使得他不能就事论事,做出最公正的裁断。

五年前,她心怀不轨地接近,于他而言就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雨,纠缠过后,换来一场头?疼脑热的病。

他死了心,再?不想拿痴心换别个的虚情假意。也就此恨上了她,把原先山呼海啸而今无处安放的爱,全都倾注给了恨。

天上当真下起小?雨,母女两个合上窗寮,坐在浴桶里洗澡。

屋外水声滴答,屋里也稀里哗啦。

“青娥疼不疼?”

茹茹坐在浴桶里,青娥只是站在外边擦身,她腰上长出新肉,沾不了水,粉红粉红的几道?疤痕。

青娥擦擦茹茹的肘窝,“疼过,现在不疼了,你手湿的,不要碰。”

茹茹顶着小?肚子站在澡盆里,对今日表现有点自豪也有点后怕,“青娥以后不要去那里了。”

“你说?衙门?”

洗得差不多,青娥将茹茹裹起来,叹了口气,“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不是与你说?过,我风里来雨里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茹茹将湿乎乎的小?脑袋埋到青娥颈窝,“青娥最厉害。”

茹茹累得睡了,青娥不到时?候睡不着,这才?傍晚,想着这几日老秀才?家的照顾,到厨房的咸菜缸里摸了两个菜头?给送去。

回家路上雨越下越大,青娥手挡在脸前,快步往家跑,到家门前忽然瞧见草棚底下站着个人影,正往她家中去。

她看清那人窜进屋的一角衣袍,是镶金线的绫罗。她大惊追进去,只瞧见秦孝麟那纨绔靠在还未凉透的澡盆边上撩水,翡翠扳指荡在水上,似笑非笑将她瞧着。

“这几日叫你受苦了。”

青娥后撤一步,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将间壁茹茹吵醒。

“衙门来看守我的人马上就到了,你别乱来。”

“乱来?我怎会和你乱来?我这时?候来,自然是为了和你说?上一句话。”至于说?什么,他们之间也曾郎情妾意过一阵,虽然回不去了,但一开口,还是那么情意绵绵,“若你现在向我认错,我还原谅你。”

青娥让到门边,只觉得脊骨发寒,“出去。”

秦孝麟提起湿漉漉的手,甩了甩,“你告不赢我,早些撤了诉状,别再?生事了。”

青娥盯着他,笃定?道?:“你怕他?你怕这个顺天府来的冯大人?那可太好了。我更要告,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你公然伪造证据,污蔑我的清白?,想毁了我叫我变成过街老鼠,我定?不会如你的愿。”

秦孝麟笑得更高兴,“你说?你还带着个小?的,到底图什么?便好好和我认个错,我真格给你个院子,你哄我开心就是了。”

“出去。”

要是告不赢,青娥晓得自己一定?会毁在秦孝麟手上,即便后悔不该告他也已经迟了,眼前只有告到底这一条路。

“你别再?来了,再?来我定?会将你打?出去,横竖在你那我只有一条死路,别怪我破罐子破摔,和你鱼死网破。”

秦孝麟听罢反而大笑,青娥担心吵醒茹茹,抄起门栓要将他轰出去,“你走,走!”

外头?来了看守的捕快,是郭镛排来庄上监守青娥的。

秦孝麟从她屋里走出去,正好和两个捕快打?上照面,他全然无惧,反而掏出绢子慢条斯理擦拭手上湿痕,堂而皇之地离开。

两个捕快晓得冯俊成厉害,但比起巡抚大人,他们更不敢得罪秦孝麟,纷纷装聋作?哑,目送着麟大官人离开。

当中一个抠抠脸,“也不知是麟大官人厉害,还是咱们新来的巡抚大人厉害。”

“你是不是傻!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秦家一日不倒,麟大官人就永远是钱塘一霸!那冯大人来一趟也就是走个过场,他自家在江宁还是个公子哥,蛇鼠一窝,真指望他和秦家对着干?充其量让徐广德那个倒霉蛋把锅背上。”

屋里青娥将门碰起来,“我女儿?在睡觉,你们要说?到远处说?去。”

两个捕快朝那扇紧闭的门看一眼,抱着胳膊蹲到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