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事先动手的不是我们。”沈离语气坚定辩驳道,余光还睨着那个女生。
跟在她一起的小姐妹倒是在进办公室前走得没一个。
沈离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让一班主任直摇头,“还有你,沈离,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的不得了的学生,这个学期第二次因为犯事被叫来办公室了吧?”
陆长鹤听不下去,插上一句,“是我动的手,跟她没什么关系。”
“你也别急着说话,她刚刚说的你没听见吗?”十六班主任指了指一起来的那个女生,“你俩还谈恋爱,这件事里就你犯的最重,沈离这么好的学生你耽误得起吗?人家是要冲刺高考的尖子生,你是什么?你除了三天两头不着学校你还能干什么?”
女生闻此接着附和:“何止,他们俩谈恋爱都传得乌烟瘴气,也影响学校的学习氛围了好不好?”
“你先回班里,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另一名在这件事里关系不大的班主任简单口头教育过那个女生,便将人叫走,自己也准备忙去,“既然我们班这边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剩下的两位老师慢慢解决,我先忙去了。”
陆长鹤正色回答:“我们都是成年人,谈恋爱这件事我不觉得有多过分。”
“我管你是不是成年人,校规上是不是有明令禁止学生之间发生恋爱关系?”十六班主任满眼鄙屑,“也不用你觉得过不过分,我会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你妈妈,看看你妈妈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耽误一个好学生,到底过不过分。”
“他没有耽误我,他们传的那些也都是无稽之谈。”沈离站出来维护,眼神坚定,不惜破例去反驳老师。
但她越表现地多看重陆长鹤,在老师眼里只能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具有一定危险性。
“成年人谈恋爱没问题,但退一万步讲你还是个高中生,预备高考的冲刺期,最忌这些能让你分神的东西,小年轻有点冲动很正常,但也要分清时段。”一班主任直摇头,坐回椅子里,微仰着头看向陆长鹤。
且不说在大部分学霸眼里对学渣就是有刻板滤镜的,老师亦然,作为一班主任带出来的天才数不胜数,在看见陆长鹤时,管他家里什么背景,多么有钱有势,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从来没办法以一个平等的方式去看待他。
“再而跟一个不能督促你进步甚至还会拉低你成绩的差生纠缠,是最愚蠢的决定。”
话题至此结束,因为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并没有再追加口头教育之外的任何惩罚,按照最后的解决办法,就是告知家长。
但陆家那样身份的必然不会来学校,老师们只会好言相劝,回去之后好好跟两个学生谈谈。
晚自习放学,沈离内心忐忑跟着陆长鹤上了司机的车。
两边的车门关上,副驾上的女人动了动脖子,侧脸扫过后座的两人,“开车。”
察觉到柳雁在车内时,沈离步子都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钻上了车。
看这个架势,估摸着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甚至居然,亲自来接他们。
开了副驾侧的车窗,凉风瑟瑟窜进来。
柳雁第一次在面对沈离时,热情全无。
吹的里头晾了些,车窗才摇上。
二十来分钟的路程,熬得格外漫长。
沈离大气不敢喘,偶然偏头看到陆长鹤时,意外见他异常平静,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似乎都是这个状态。
但换种角度想,陆长鹤也没有为了什么事着急慌乱过。
他几次想握上她的手来安慰她,但都被她躲开,她实在担心柳雁看到,实在担心柳雁会责怪陆长鹤。
就像主任口罩说出来那样不堪的话一样,那一句句贬低袭来时,她心里一直在纠痛,而陆长鹤就像是听惯了似的,并不关心别人说他怎样怎样差劲。
车子开进别墅区,停靠在别墅门口。
柳雁没有动作,剩下三个人也不敢动。
直到听见她吩咐,“小离子先进去吧,我跟长鹤单独谈谈。”
司机大叔看懂眼色先下了车。
沈离还是不大放心,主动开口:“对不起柳姨,如果一定问责,您可以连带着我一块儿。”
柳雁偏脸过去,再看他们两个,还是觉着难以相信,叹息一声,“我不问责你们,先进去吧,有些事我要跟他谈。”
“听话。”陆长鹤不容她拒绝握了握她的手。
等她一步三回头下了车,车门关上。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柳雁瞬时勃然变色,“我是没想到你们俩能有什么事。”
陆长鹤松了浑身的劲儿,躺进靠椅上,瞳色幽暗,显出几分深沉,“跟她没关系。”
“是我勾的她。”
听到他这样不上心的话,柳雁细眉轻皱,少有露出了忧愁的神情,“你对她是随便玩玩吗?”
“是。”陆长鹤毫不犹豫,皮笑肉不笑,“玩腻了就散。”
柳雁神情微顿,哼笑出声,“你嘴里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我也能看出一二来。”
他故作的姿态仍旧不太所谓,“不是吧,成年人谈个恋爱也要管?”
“你随便玩玩,玩谁都行,你谈恋爱你谈得起谁?”柳雁语气逐渐激动起来,缓和好一会儿平息,她在意的并不是老师口中什么所谓的耽误不耽误,而是另一种更难收场的可能,“这件事你爸也会知道,你们老师告诉了我,就不会落下他,他不会同意是其一,再者你现在的情况,你只能跟他在嘴皮上叫板。”
“你没有任何能力,小离子就只会成为你爸拿捏你的筹码。”
“如果只是玩玩是最好的,当然,早点算了吧。”
“……”陆长鹤无以言对,那日陆丰句句刻入脑海的威胁警告,直到今天,避无可避。
陆丰想要他放弃赛车,经手家里的生意,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二公子,他越是抵抗,陆丰就越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只要那个人可以利用,可以作为威胁的筹码,也就不会在意是利用谁来达成目的。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
他再怎么规避也没用。
“我会帮你办理退学事宜。”柳雁神情淡漠,和平日里总爱和他互怼玩笑的母亲判若两人,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回来抛头露面了。”
“陆长鹤。”
“如你所愿。”
“你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沈离坐立难安,完成题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陆家几栋楼都熄了灯,柳雁也没有来找过她。
脑子里思绪繁乱,早发信息去问过陆长鹤交谈的情况,一直到现在也没个回复。
她起身到沙发边,倒了一杯水缓解喉咙干渴,抽空回了刘茵茵的信息,告诉她不用担心。
半夜时她试过去敲陆长鹤的房门,在门外踟蹰半天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上学,同行时果然不见他,就连吃早餐也没见到柳雁。
上早操后,沈离在数不尽的人群里张望过他,课间也去询问过刘茵茵。
陆长鹤没有来过学校。
她内疚昨天为什么没有留下来,让他独自面对之后消匿人群。
午休时她找到了陈阳,现在少有人不知道他们的事情,陈阳也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
刘茵茵看得急了拍他脑袋,“你要是跟他有联系就说,现在我们都在找他。”
“没有,我不知道。”陈阳被迫靠到墙边,惊慌摆手,“你俩传出那事儿后我就想找过他,我还问了罗森,都不知道他哪儿去了。”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这次的离开让沈离感觉到了隐隐不安。
他消失的没有一丝痕迹。
曝光的事情以及在食堂那天的矛盾,导致沈离只要走在路上都不免收获异样的眼神。
从十六班出来之后,那些不用发出声音就能听到议论的眼神,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炙烤着她的神经,她会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可那些臆想中的声音无孔不入。
“看什么看!”刘茵茵狠狠瞪向周围眼神奇怪的人。
她拉着沈离加快步子走到人不是那么多的地方,刚想开口吐槽,转眼一看就是沈离那张萎靡不振的脸,一瞬哑然。
两人站在楼层转角处的护栏边,就那么无声站着。
初夏的风裹挟些许微燥,吹得人凉一阵闷一阵。
“没关系。”刘茵茵拍拍她的背,“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这个年纪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奇怪的是他们。”
“我没有想过逃避,我也没有想放弃他。”沈离咬紧唇瓣,神情失意,心里有处被挖空了似的,“这件事他家里人知道了,昨天他跟他妈妈对峙完就没消息了,我担心是有什么别的事,可是明明能一起面对,但他又不让我找到他。”
“也是,他怎么能在这个关头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你看到刚刚那些人的眼神了吗?简直奇怪,人家谈个恋爱也要瞎传见不得人好似的。”刘茵茵愤愤不平,“我看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学渣跟学霸谈恋爱犯法吗?学霸还能被拖累不成?”
“我从不觉得他是我的拖累。”沈离仰起头去,眼神惝恍,“他一直都是我的动力。”
她每个字咬的不重,但又似重有千斤。
“他没有那么难堪,我不认为选择他的我有多么愚蠢。”
“相反,我觉得很骄傲。”
“我甚至想告诉所有人,看吧,我找了一个多么好的男朋友。”
可没有人会那么认为。
他是众所周知不求上进,顽劣放荡的公子哥,人人都道他如何不好,而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他是自己的骄傲这种话。
陆长鹤分明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她知道他本该万丈光芒的前途路,所以听不得别人看轻他半句。
她时常自责,如果自己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再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