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背在身后的手放到了跟前,也摊开了掌心。
“是还你东西。”
他掌心里,躺着的赫然是那根被嬿央弃了的长鞭。
嬿央微讶,因为说不诧异是不可能的,毕竟当时那样的情形,成功射杀野猪后她完全忘了鞭子那回事了。
没想到现在这根鞭子倒是出现在他这。
骆肇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则说:“我手下士兵去抬你的猎物时,捡到的。”
女眷们只负责射杀,事后清点猎物,还是由士兵们来。
但骆肇手里这根长鞭,士兵们其实连碰也没碰过,在有士兵要捡起来前,骆肇早已经把它收在了掌心。
此时,还给它的主人。
不过……他说:“鞭尾已经被咬坏了,要修恐须费一番功夫。”
嬿央脸上的神色已经收好了,此时,自然把他递来的鞭子收了回来。
毕竟人家特地还回来,她总不能说她已经忘了它,且打算不要了吧。
“谢谢骆将军。”手上的鞭子卷的很好,可见来人真的好好收着她这根鞭子。
“不必言谢。”她也不用像他致谢,他想帮她时,最终未能帮上忙。
嬿央笑笑。
骆肇还了鞭子没走,因为还想和她说几句话。他提及了她儿女,果然,这让她开了口,女人神情柔柔,告诉他她的孩子们这会儿都在行宫,今日因为走得远,也怕他们怕冷,所以孩子们都没带过来。
随后又听她问:“骆夫人可来了?”
骆肇:“……我未成亲。”
嬿央自觉挑错了话,还以为他已经成了亲。
骆肇看她神情,又道:“但我也有个孩子,回头让他上门找霁安玩玩。”
嬿央了然,他这个家世,未成亲却有孩子,不是什么奇事。
笑了句好。
骆肇知道这句好是客气话,可他当了真,他也想自己的孩子能跟她的孩子亲近亲近,嘴巴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祁长晏回来了。
看到祁长晏,骆肇神色未改,祁长晏的神色也未改,只走近了看到嬿央手里有东西时,动了下眼神,颔一颔下巴,问嬿央,“这是?”
嬿央:“我那根鞭子,当时被野猪咬了弃了,骆将军帮我送了回来。”
如此,祁长晏点点头。
又偏眸看向骆肇,“骆将军有心人。”
说着对方有心,祁长晏的语气却很淡很淡,一种嬿央听不出来,但骆肇一眼能发现对方似乎在赶客的淡。
骆肇眼神与祁长晏对上,心想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不过,东西已经送了回去,他也没什么好不快的。
“举手之劳。”
“嗯。”
随后,祁长晏没再看他,直接看向了嬿央,“陛下那边烤了好些鹿肉,正是热乎的,我带你去尝尝。”
说了,不待嬿央说好还是不好,已牵了嬿央起来,带着嬿央往那边走。
骆肇在原地看着夫妻两走远的身影,神情不明。
祁长晏带着嬿央走了一段距离后,再次看了眼她手里的长鞭。
嬿央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举了举长鞭,说:“鞭尾被咬的断了一截。”
“骆将军说要修的话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祁长晏淡淡说:“既费工夫,那不必修了。”
心里则想,当时倒是忘了这长鞭,若是当时叫许冀去收了,今晚骆肇倒是没机会靠近她。
如此略一沉吟,再看她手上长鞭时,马上伸手拿了过来,又仍然淡淡的说:“回头找个好的工匠,给你做条结实些的长鞭。”
这一条,她往后不必看到,也不必再用了,他会让人处理掉。
嬿央:“行啊。”
嬿央之后再也没见过这条长鞭,甚至两刻钟后忽然想起随口问了句,祁长晏也只说交给许冀收着了,她再也未见过这条长鞭一眼。
随后,更是再也没有那个心思想起过,因为与祁长晏吃饱过后,一起走走消消食时,倒是碰见另一件事。彼时两人才走过一处,忽然,祁长晏的脚步停了,男人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噤声,也让她停了。
两人噤声时,远处才冒出一会儿的的声音则在继续,目视范围之内,也能看到人影的走动。
走动的人是骆肇,以及一个女人。
祁长晏是在骆肇一声清晰的声音传出时,才发现对方是骆肇,又在发现女人的声音时,知道两人并不是什么密谈,他和嬿央未撞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又握握嬿央的手,让她不必屏息。
刚刚是出于谨慎,第一反应就下意识掩藏两人的声息,因为怕对方说得是什么隐秘的事,到时平白惹一身腥,所以不如一早便不被对方察觉的好,但现在没必要了。
没必要的同时,也不想嬿央再和那人碰上,祁长晏垂眸在嬿央身边低声说一句回吧,牵着她又转身往回走。
往回走时,身后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耳朵。
女人问:“骆将军要在京里待多久?”
“暂且不知,全看陛下安排。”
女人明显失望,过了会儿又问:“那,今年你可在京里过年?”
这回,骆肇点了头,也说:“父母想念孙儿,今年年底会在京中。”
祁长晏忽然听到孙儿几个字,脚步倒是微顿,随后才记起来一件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事,是啊,骆肇已经有孩子了,好像是几年前听人说得,他的孩子如今也有四岁了。
当时过耳便过,这些年也不曾刻意想起,此时听骆肇提起,才想起他有个孩子。眼睛眯了下,忽然觉得对方是一点威胁也没有了,不管骆肇如今是何心思,对嬿央又有何觊觎,但嬿央,绝不会对已经有了子嗣的他有任何心思。
眉轻轻扬了,神情也微有变化,变化到连嬿央也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突然就很好,眼睛眨了眨,想要问问,可,话未能问出时,是肩上骤然一紧的力道,随即更是整个后背都被祁长晏完全揽住。
男人脸色厉了,在瞬间揽住嬿央后,手臂收紧,极速间往后大退了一步。
这一大步间,就在刚刚嬿央所站的那处,一根流箭嗖的飞过,正穿过刚刚嬿央的位置。
若祁长晏刚刚没揽了嬿央迅速后退,刚刚那根箭此时毫无疑问的会扎在嬿央身上。
祁长晏眼神变得煞利,猛地扭头看向这根箭所射的来源。
至于嬿央,她还是有点懵的,此时仍被祁长晏的臂膀紧紧揽着,她自然仍未意识到她刚刚差点面临一场怎样的危险。
她无知无觉,只疑惑抬眸望祁长晏:“怎……”
一望,望见的不是他的眼睛,是他冷冰冰看向一个方向的眼神,还有他极疏冷的侧脸轮廓。
这样的冰冷,她完全不曾看过,其中,隐隐约约她还发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他在后怕。
后怕……嬿央哪里还意识不到,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是去看身后。在看到那根现在直直插在不远处的箭时,后背忽然冒出一股凉气。
她哪里还不知道祁长晏脸色现在如此难看的原因。
不止后背凉飕飕的,手心也凉飕飕的,任由谁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差点被一场意外给伤了,也平静不起来。
祁长晏发觉嬿央也有点后怕了,所以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背,以示安抚,但眼神,是仍然还在盯着那个方向的。
且那个方向里,许冀早已飞奔过去。
所以那个方向现在终于来了人,因为对方在发现许冀时,就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下的失手恐怕是不能罢休了,于是在拔腿就跑还是走过来主动认错之间,两方权衡之下还是认怂的走过来。
成璋旻讪讪。
讪讪一会儿,在祁长晏冷冷盯着他且明显是不善的眼神里,长长作揖,“小子成璋旻,刚刚失手差点伤了贵夫人,小子致歉。”
祁长晏眼中有冷芒,神色中的不善也未退去,“夜里为何还要放箭。”
成璋旻心虚,“因,因与人打赌,说能射中刚刚飞过去的鸟,所以放了箭。”
“不想,不想因此差点伤了夫人。”
祁长晏冷呵一声。
冷呵过,自然不可能因他一句意外就放过了。
而且,他口中句句意外,看着显然是推脱,这让祁长晏怎么可能就真的不计较。刚刚若非他反应快,嬿央必得出血!
眉心狠狠皱了,眼神盯着对方快要低到胸口的脑袋,也无声中恨不得取了鞭来,往他身上狠狠抽一下。
眼神也确实忽而看向许冀,让他把他放在他那的鞭拿来。
许冀眼神一跳,二,二爷要使鞭?许冀觉得不大妥当。
可祁长晏已然厉声,“许冀!”
许冀被这声喝的心头一耸,不敢再犹豫,赶紧从身侧取了鞭,双手奉上。二爷的鞭与寻常人不同,这里面是在重要关节处藏了铁的,这一鞭要是挥下去……
也是才觉手心里的长鞭一轻时,刹那,听到一声凄叫的痛呼。
这声痛呼才叫过,成璋旻已经冷汗直冒,也条件反射,迅速往后跑了想逃。
心中狂吼,这个疯子,他没伤人啊!姓祁的竟然抽他,疼死他了!
刚刚那一鞭哪像鞭子,他猛然受他一砸,都觉得跟被铁棍砸了似的。
但他没能逃开,因为许冀知道自家二爷性子,二爷都敢抽他了,又岂能让他挨了抽立刻就走,所以他飞快一步往前,拦住了成璋旻。
成璋旻眼神大骇,这下不仅是觉得疼了,是真的深入骨髓的害怕,心想他,他们还想让他尝命不成?嬿央没事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间,以至于,连嬿央都还有点愣,更完全来不及在看到祁长晏拿了鞭时,制止住他。
这时,在成璋旻一声痛吼之后,当然已经挡不住其他闻声走过来的人。
嬿央觉得这一声来的人应该不会少,但此时她未伤分毫,成璋旻却是挨了一鞭,嬿央怕祁长晏会被为难。
这般想着时,已经有人走了过来,其中前面几个,后面几个。
前面的人是恰好就在周边的人以及周围猎场的护卫,闻声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后边的则是骆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