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之后一会儿又不得不松,因为霁徇一个劲非往嬿央这边伸手,要她抱, 嬿央没办法,最后到底是抱了抱他。
一家五口越走越远,陆晁倒是仍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也往前走。
中午,在田庄里用了膳, 又与同来之人饮了些酒, 陆晁出去散散酒气。
其实他饮的远不止一些, 只看现在的时辰, 就知他那一回一回喝的很浅的杯子, 积少成多到这会儿距离正午一个时辰都过了的时间里,在他喉咙中已经灌下了多少。
不过陆晁没觉得自己喝多,他觉得他脑子现在清明的很。
譬如,他现在知道好像隔壁院子里就是祁大人他们。真是巧啊,意味不明闭了下眼,陆晁随后走着走着,又往回走了。
走到院子门前时, 又立住, 不动了。
隔壁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偶尔终于有声音响起时,好像也只是些萧索鸟叫之声。
陆晁不知不觉中,不知到底站了多久。
院子里他的友人倒是到此时才发觉他在门口站的久了, 瞄了几眼,看他静立着, 仰头似乎看院门牌匾的姿势,不禁问:“牌匾上的字写得如此之好?你倒是一直盯着看。”
陆晁哪里是盯牌匾呢。
不过对方这样说倒也没说错,他确实是借着视线放到牌匾上的掩饰,在注意其他。
顺势把视线挪了下来,可挪下来后却不是看他,而是骤然一回头,看向突然一把撞上他的腿,又抱住他一条腿奶声奶气喊了声爹爹的孩童。
陆晁:“……”
手掌僵了僵,有点愣。
而抱住他腿的娃娃倒还没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小肉手拍拍他的腿,随后大眼睛眯眯,仰了小脑袋。
陆晁笑了。
但小霁徇懵了。
懵的连嘴巴都张了张,一丝口水这时则不小心从他小嘴巴里漏了出来,到底年纪还小,闭着嘴巴有时不小心都会流口水呢,更何况张了嘴。
紧接着,小身体又一唬,往后倒着退两步。
终于反应过来他抱的这条腿不是爹爹的,他的爹爹不在这呢。
但小霁徇没能走开,因为陆晁已经蹲了下来,轻轻抓了他的小手臂。
又拿帕子一揩,把他流了口水的嘴巴擦干净,“阿娘呢?”
小霁徇眨巴眨巴乌黑的大眼睛,不说话。
这时李嬷嬷也走上前来,牵了自家小主子。
其实刚刚她站的也就几步远,不算远。是因为也被小主子忽然抱了生人又喊爹爹弄愣了一下,这才慢了几步。
且这慢了的几步也是有缘由的,因为她早认出了陆晁,知道他人好像还不错。
所以小霁徇小脚迈向他时她还以为小主子是还认得陆晁,想找他玩呢,没想到竟是因为视线太矮仅仅能看到腿,把他认成二爷了。
这会儿听陆晁嘴里逗小孩似的,问夫人,她上前扶了小主子,顺道答:“陆大人,夫人和二爷在院子里,奴领小主子出来走走。”
陆晁点点头。
目光却仍在看圆嘟嘟白嫩嫩的霁徇,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脸蛋,竟还是问:“阿娘呢?”
霁徇再次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好像终于也发觉他其实是见过他的。
于是不认生,小手指一指院子里,奶声奶气说:“阿娘屋里。”
指的是陆晁身后院门大开的屋子,小霁徇以为这边的院子就是他家的院子。
他还忽然偏了偏身子,挪动小短腿似乎想往里走。
李嬷嬷赶紧拉住小主子,几乎失笑,“小公子,咱们家在旁边呢,不在这边。”
而李嬷嬷都这样说了,陆晁就算有心还想逗逗嬿央这小儿子,也收了手。
李嬷嬷这时也把霁徇抱了起来,朝陆晁一个欠身,回了隔壁。
陆晁的友人这时则问陆晁,“是哪家的孩子,瞧你竟是相识?”
陆晁:“那位祁大人家的。”
“他小儿子都会走了?”
陆晁点头。
友人也点头,心想那难怪他刚刚看着挺有耐心,原来是祁大人家的孩子。
但陆晁哪里因为他是祁长晏的儿子,又因为他官高他一些呢。
究其根底,到底是因何他刚刚甚至肯掏出帕子给小稚童擦口水,他心里心知肚明。看了看手里仍然拿着的帕子,垂眸睨了睨,陆晁又望了眼隔壁的方向。
望过一眼,心里竟忍不住轻呵了两声。
同时几乎是痴心妄想,心想要是他们夫妻感情不睦就好了。
但不可能的,也是清楚明白这不可能三个字是什么意思,神情里已无声中,逐渐沉寥的无非再恢复寻常。
不过,他没想到有一天他竟也会心想事成。不对,也不是心想事成,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
但,此时看见嬿央神情一闪而过的差别,心想好像也够了。
他一直以为她和祁长晏如胶似漆,两人的感情牢不可破,可好像夫妻两并没到那等地步。
不然此时她为何只带身边几个丫鬟走着,神情沉默,甚至好像他在看她,她也未有任何的察觉。
她在心不在焉,又或者是走神,而以他所知,女人心不在焉无非为那几件事。她生活无忧,妯娌和睦,除了祁长晏,还有什么能让她如此?
陆晁无意识间看了她许久,看到她身边的婢女似乎是都比她先发觉了,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她才抬眸,回神发现竟然在这碰到了他。
嬿央看到他了。
但看到了神情也未来得及转换,因为脑海里的画面还在继续,所以完全没心思和他闲话。于是只轻轻一个颔首,她错过身,漫无目的继续往前走。
这般慢走,完全未注意到身后陆晁跟了过来。
嬿央脑海里的画面是祁长晏岁除回来的情形,他的回来让整个国公府都很意外,但嬿央刚刚久久的出神不是因为祁长晏突然到家这一事。
她是因为年初二拜年回家那晚。
那天她和祁长晏是傍晚才拜完年,从父母那边回的国公府,而才回到国公府时,没想到大嫂和大哥他们竟然已经早早回来了。
往年,年年大嫂都几乎是入夜才回来的,没想到今年倒是比她还要早回,更让她诧异的是,后来回院里后随口问了句院里丫鬟,没想到丫鬟说其实大嫂过了中午就回了,今日回的非常早。
嬿央着实诧异到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之后大嫂还来找她说话。大嫂让她把屋里人都遣出去,她们妯娌两说些私密话。
嬿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毕竟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处的一向还不错,并没什么龃龉。
“今日我真是要气死了。”钟氏实在是被气到了,“我也没法和别的人说,只能跟你说了。”
“你道我今日为什么回的这么早?我父亲被姨娘哄昏了头,今日在我回娘家的日子,竟安排我那庶妹在我夫君跟前夹菜侍奉!”
“他们也不嫌没脸。”
“我今日真是臊死了,昔姐还问我,怎的我那庶妹要杵在你大哥跟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
“偏我那姨娘是个脸皮厚的,竟亲热的拉着昔姐问,说让她这小姨跟来国公府照顾她好不好。”
钟氏当时脸直接青了。
劈手便把昔姐的手夺回来,冷了声音,“姨娘要把妹妹卖了作丫鬟?又或者老嬷嬷?国公府里最近除了收丫鬟和老嬷嬷,别的可都不收。”
钟氏那姨娘:“……”
“您这是什么话?”
钟氏:“实话罢了。”
饭也不想用了,摸摸昔姐小肚子,问她吃饱了没,得到昔姐一句是,随后待丈夫和两个儿子也收了筷时,直接就收拾东西回家来了。
钟氏:“别人家还知道是姐姐死了才推妹妹来做个填房,这没脸皮的倒好,我还好好的呢,她就敢把女儿往你大哥身边推。”
钟氏也是实在气极了,说着说着忍不住把当年的事竟也一股脑说出来。
“曾经她便把主意打到弟弟身上过,眼见成不了,这回竟又盯上祁勐了。”
嬿央:“……”
张了张嘴,“大嫂,还有这事?”
钟氏:“……”
这回轮到钟氏半张了嘴,一时没了声。
随后,破罐子破摔,叹气,“罢罢罢,今日既已嘴快说了,那就索性说完。”
“那还是你和弟弟成亲前的事了,你也别怪我瞒你,当时看你和弟弟感情好,我也没有无缘无故突然和你提起这事的道理是不是?”
嬿央点头表示理解。
又想,曾经他的事,她还真是知道的微乎其微,杜雪若的事是如此,如今大嫂忽然提及的事也是如此。
钟氏见她点头,脸色也还算不错,这才道。
“上回她想牵线的人倒不是她女儿,而是她姐姐的孩子。”
她那位姨娘的姐姐也是嫁了人作妾,不过那家人的门楣远不如钟家,所以她的姐姐便托张姨娘留意留意,想给女儿找个和钟家同样门楣的夫家,甚至若是实在没合适的话,张姨娘姐姐的意思是,让女儿随了钟氏的哥哥或者弟弟也是行的。
但最终没成,因为没成,张姨娘便把眼睛盯上了祁长晏。
钟祁两家已经定了亲,六月即将结亲,张姨娘又想到对方是钟氏的小叔子,门楣远高于钟家,让外甥女随了对方,那当然是最好的出路。
所以自此之后每回祁勐过来,张姨娘都热情的打听祁长晏的事。
更是在钟氏出嫁那日,把她那外甥女也接了过来,当日想方设法让她与祁长晏接触。
钟氏是后来回门时才知道的这事,她当时脸就红了,气红的也羞红的,这让丈夫如何看她?又让小叔子如何看她?若是当日闹出什么不愉快,那还怎么让她在祁家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