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岳点头:“好在赵将军带了一万大军驻守在并州,暂时不用担心,现在怕的是战火蔓延持续。”
这近十年,大景就没太平过,天灾人祸一茬接一茬的,颇有点王朝走向末年的不祥征兆。
若是襄州之乱不能尽快平息,这场起义恐怕会波及到更多的州府,朝廷届时即便能将这场起义镇压下去,也要元气大伤。
打仗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劳民伤财,既花银子又要死不少人。
国库好不容易才通过搜刮民脂民膏的方式填补上了窟窿,这一仗打下去,若是拖个两三年,前面使的功夫都白费了,恐怕还会欠更多的银子。
到时候,延平帝是进行大改革,从上到下,节衣缩食,度过难关,还是继续加征赋税或用印钱的方式来将债负转移到老百姓的身上呢?
很难说,古代的皇帝若真的能爱民如子,有点仁德之心,能见到民间疾苦,体恤民生多艰,就不会有那么多横征暴敛的事了,也不会有一场又一场的农民起义。
经过前些年的战乱,百姓的税负一直在增加,去年朝廷又搞了个债务转移的法子,导致今年通货膨胀,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忍耐已达极限,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襄州之乱。
刘子岳对朝廷这种镇压的法子并不是特别看好。
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现在百姓的负担太重了,又时常遇到天灾人祸,根本活不下去。
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给百姓一点生路,襄州之乱,还会持续不断地发生。
刘子岳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要去并州一趟,兴泰这边就交给你们了,广州、高州交由鲍全和公孙大人、黎大人。”
看到刘子岳要忙起来,郭富倒情愿他还是像以前那么悠闲散漫。
等众人陆续退下后,郭富刻意留在了最后,问道:“殿下,现在打算怎么做?”
刘子岳也没想好,他们知道的情报太少了,只知道襄州出了事,具体是什么情况,朝廷是什么安排,现在还不得而知。
他轻轻摇头:“先去并州看看再说。”
“殿下,不若臣与殿下一同前去。”郭富提议。
刘子岳想到他老家就在并州,许是担心家里人,也许还有旁的目的,但终归不是什么大事,便道:“好,我明日就出发,郭大人准备一下,咱们这次赶时间,路上可能会比较辛苦。”
郭富点头应下。
第二日,刘子岳便带了郭富,还有三十多名侍卫,骑马从兴泰出发,先是去连州住了一晚,见了于子林,向其说明了情况,并让于子林盯着铁矿那边,增加兵器的产量,以防万一有战事发生。
随后,他们又继续启程,过了两日抵达封州,在封州休息了一晚,换马继续往北。
总共花了六天时间,总算是抵达了并州。
穆庆和赵世昌见到刘子岳亲自来,都松了口气,连忙将其迎进府衙,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赵世昌派往襄州的人还没有回来,但去附近几个州府的探子已经传回来了一部分消息:“殿下,战事蔓延得非常快,如今已从襄州蔓延到了附近的金州等两个州府。”
刘子岳和郭富脸色俱是一沉。
太快了,事发不过才半月之久,就扩散得如此之快,事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还有其他的吗?”刘子岳问道。
赵世昌点头:“并州以北以西的辰州、归州等地流入了一部分逃难的百姓,如果朝廷不能尽快平息这场动荡,流民迟早会到并州。”
现在逃出来的其实大部分不算是难民,很多是消息比较灵通,家里又有些财产的乡绅或是富商等,怕战事波及到自己家,赶紧携带了银钱逃到不远的地方观望。
战事如果持续蔓延,肯定会有不少百姓往南往北逃。
刘子岳点头,让人将刘记在并州的管事叫来问话,先弄清楚刘记在并州有多少物资,尤其是粮食和盐。
将军队的半年以上的口粮扣除后,还有两个仓库,几十万斤余粮。
有这笔粮食,很多事便好办了。
刘子岳对穆庆说:“若是有逃难来的百姓,都接收了,但要查验身份,检查其随身携带的物品,不允许带铁器入城。难民入城后,可供两顿饭,将其送到南越开荒,并为其提供农具和种子,明年有收成之后再还。”
左右他们南越缺人,北边、西边能送多少,他们就要多少。南越这地方,在唐宋时还是流放之地,到明清已经很发达了,这便是有赖于这几百年间持续不断的人口流入和人口增长。
如果能大规模迁徙人口进入南越,可缩短这个过程,因此有招揽人的机会绝不能放过。
穆庆明白了刘子岳的意图,道:“殿下,需要派人在附近几个州府宣扬南越吗?”
“也可以,不过不要做得太明显。”刘子岳点头同意。
一直没说话的郭富忽然开口道:“殿下仁慈,不过南下的不光是百姓,还有许多逃难的有钱人。这些人怕是不想去南越,估计更想留在并州。不若在并州城内给他们划一块地,可以专供给他们,凡是购买了土地的,并州府衙可将其登记在册,使其成为并州城的居民,获得官府的庇护。当然,这块地自是要比百姓的房屋贵一些。如此一来,府衙多一笔收入,而且将他们集中在一处,也便于管理。”
刘子岳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这不就是买房送户口的翻版,买地送户口吗?
郭富可真是搞钱的好角色。
刘子岳还没发话,穆庆激动得一拍手:“郭大人好主意。”
钱这种东西谁嫌多呢,尤其是他家殿下准备要做大事的,以后不知要花多少银子。有这么正大光明、你情我愿的弄钱方式,可不能错过了。
刘子岳只得笑道:“此事就依郭大人的。回头,咱们给袁州、封州、连州等地也去一封信,可以将这种方式推广出去。”
郭富看了刘子岳一眼,论狠还是殿下狠,他只想宰几只肥羊,殿下是想宰一群肥羊。
战事暂时还没波及到并州,并州城内一片安宁,老百姓照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府衙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紧张。
很快,探子们就陆陆续续递回来了消息,先是朝廷派崔进鹏平乱,崔进鹏败北,反民又攻下一城,占据了四州,反贼势力往东扩张,朝廷震怒,派了晋王南下平乱。
刘子岳早听说晋王吃了挂落的事。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不由摇头,晋王真不愧是男主,身边的人得力,又掌握兵权不说,还天时地利都给他了。
若不是出了襄州这事,依延平帝越发多疑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放他出天牢。
晋王复出,很可能会派黄思严去平乱。
真是想到什么就来什么,当天傍晚,信便来了。
信是黄思严身边的军师郭迁写的,详细说了晋王的如意算盘。
晋王明面上给黄思严和喻百盛下了旨令,命他们想办法,全力拿下襄州、金州四府,尽快平息这场动乱,但暗中,晋王又给二人下了一道命令,先收复三州,到襄州时打拉锯战,必要时将襄州以西的山民拉进来。
皇权不下县,占山自为王,襄州附近多山,山上有不少山民,居住耕种在几百甚至上千米高的大山中,以打猎和耕种为生。
这些百姓多是为了逃避沉重的徭役和赋税进山定居的。
朝廷与山民之间时有争端,朝廷肯定是希望这么多百姓都能下山种地干活的,既多了人服劳役,又增加了国库收入。
但山上虽清苦,生存环境也不及平原地区,可少了压迫,不用缴税和服劳役,自由自在许多,山民们大多不愿意下山。
为此朝廷时常与山民发生矛盾,甚至是战争。
晋王明显是想用襄州和山民做借口,拖延战事,这样他就不用回京了,还能借打仗的机会,源源不断地向朝廷要银子。
真是好算盘。
刘子岳将信递给赵世昌:“你看看。”
赵世昌看完后,蹙眉,很是不赞同。
这么打下去,受苦受难的是百姓和将士。
可不遵照晋王的命令行事,黄思严的身份肯定会曝光,于他们不利。
这真是个两难的问题,赵世昌琢磨了一会儿道:“殿下,能够将此事上奏朝廷!”
朝廷肯定不愿看到战事持续。
刘子岳轻轻摇头:“怕是不行,咱们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此事,一旦上奏,晋王知道了,必然会怀疑黄思严。而且他已经离开了京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不承认,不听朝廷的旨意,朝廷恐怕一时也拿他没办法。”
琢磨许久,他提笔给郭迁写了一封信。
晋王虽然希望看到战事胶着,但他肯定不愿意看到江南驻军大规模牺牲。所以能减少士兵的损失,他肯定也乐见其成。
黄思严只需从这点出发,便可说服晋王了。
黄思严接到信时,刚攻下金州,铠甲上还沾了不少血迹,浑身煞气。
他大步进了营帐。
郭迁起身行礼,又赶紧让人上了热水和吃食。
黄思严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端起比他脸还大一圈的盆子大口大口地吃东西。这一仗从黎明打到傍晚,他已经有五六个时辰没进食了,体力消耗又大。
吃过饭,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嘴:“金州拿下了,下一站便是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