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我家老爷身体不适,大少爷要在病榻前尽孝,不方便见客,李老板的心意心领了,招待不周还请海涵。”罗府管家脸上挂着笑道。

李老板碰了个软钉子,还能面不改色地说:“今日之事实非李某所愿,李某怎么都没想到那刘七小小年纪行事竟如此……代我向你家老爷问个好,若是以后罗家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就不打扰罗老爷子休息了,告辞。”

管家拱手:“李老板有心了,慢走。”

等人一转身,他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去,立马吩咐下人关门,然后去了罗老爷子的房间里。

罗老爷子躺在床上,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听到声音,他缓缓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走了?”

管家躬身道:“回老爷,李老板已经走了。”

罗老爷子轻轻点头,语速很慢:“送走就好,姓李的行事狠辣,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是。”踌躇片刻,管家担忧地说,“老爷,大少爷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滴水未进,时间长了他的身体怕是吃不消。这事说到底还是李老板与刘七他们的争端,咱们无端端地卷入了其中,成了殃及的池鱼,也怪不得大少爷。如今大少爷既已经知道错了,是不是该让他起来了?”

咳咳咳……

罗老爷子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指着管家骂道:“都是你们惯得他,现在还要惯他!你也说了是李老板与刘七的事,他掺和进去做什么?为了些蝇头小利竟毁了我罗家百年基业,我……我日后到了地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啊!”

说到最后他气得用力捶打着床板,两行老泪滚滚而下。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他劝道:“老爷,老爷,您别生气,是小的说错了话,你打骂小的都成,别气坏了身子,这个家还指着您呢!”

可能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罗老爷子,他终于平静了下来,抓住罗管家的胳膊道:“你准备一下,后日,后日我去船厂,向所有的匠人道歉,公开说明此事。”

罗管家吃了一惊:“老爷,这,这……这怕是不妥吧!”

这件事他们罗家办得可不光彩,若是传出去,以后罗家还有什么信誉可言?别的人怎么想他们?

罗老爷子闭着眼睛:“难道你以为我不出面,大家就不会记得这事吗?你以为那些消息灵通点的商人就不知道这里面的真相?糊涂!事到如今,我这把老骨头舔着脸出来,还能博几分同情,也能给大家一个态度。”

管家受教了,连忙点头道:“小的明白了,还是老爷您有办法。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罗家不能没了您!”

罗老爷子摆了摆手,重新靠回床头上休息。他老了,身体本就不好,经过这回打击,更是力不从心,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哎!

李老板吃了个闭门羹,带着礼物一脸阴沉地回到了府中。

杨管事看到准备的礼物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就知道不顺利,劝道:“老爷,那罗老爷子是个犟脾气,这会儿在气头上,您没必要去受这个气。”

李老板捏着下巴叹道:“这件事说到底我也有责任,谁知道刘七这么狠呢。罗家吃了这么大的亏,罗老板生我的气,不愿见我也是人之常情。”

提起这个,杨管家也心有戚戚焉:“这个刘七年纪不大,行事也未免太狠了。他这一招直接毁了罗氏造船厂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好名声啊!”

关键是这一招还极为简单,不费吹灰之力,就用了三百两银子而已。而且堂堂正正,说出去,大家还念他一声好。

三百贯钱,一人十文,也能有三万个人得利。广州城也不过一二十万人罢了,这些多人还有亲友替他说话,花小钱博了个好名声啊,还搞得罗氏造船厂声名扫地,可谓是一举两得。

李老板心里的震惊不压于他。

刘七那人长得白白嫩嫩的,不过十几岁,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最初被他们摆了一道,也不生气,而是另外想办法解决,看起来也是个好性子的人。

所以他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联合起来打压他。

但哪晓得这小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搞得罗氏造船厂几代人积累起来的良好信誉都破产了。

哎,若是早知道这小子做事这么狠,背后又有人,说什么都不会得罪他。

可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李老板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的杂念,问道:“让你去查刘七的来历,可有了眉目。”

杨管事皱眉道:“刘七这些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刚开始不好查。不过最近他们大规模地运送棉花到广州,根据运棉队伍的路线查到了他们的来历。刘七应该是来自连州,咱们的人在他们的运棉队伍后面跟了几十里,走的都是荒郊野岭,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地方。大约走了快一百里,他们在前方设置了路障,说是私人的领地,闲杂人等不能从那走。下面的人怕给老爷惹事,就原路返回了。”

李老板想不起那地方叫什么名字。

南越这片地方太大了,人又少,最繁华的就是广州,出了广州,很多地方上百里都没有人烟,全是密林沼泽。

“难怪于大人这么帮他呢!”李老板语气说不出的羡慕。

杨管事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派出去的人发现还有几支小队也在查刘七的人马,有两队好像是官府的人。”

闻言,李老板的眉头皱了起来。

官府的人肯定比他们这些商人有办法,这么久了,应该已经查出了眉目,却半点风声都没漏出来。

而刘七这阵子在广州城如此高调,这么折腾罗家,也没一个官员出跳出来帮罗家说一句好话,这点很不合理。

罗家虽是一介商贾,但在广州经营多年,自是有些人脉,交好的官员也有,却没人卖罗老爷子一个人情。

要么是刘七的身份不简单,要么是刘七背后的人不简单,不宜得罪!

李老板蹭地站了起来:“准备一下,明日咱们就回江南!”

杨管事错愕地看着他:“老爷,咱们的船只装了一半,还有一批货,定金已经付了,五日后到,不若等这批货到了再走吧。”

不然空着大半的船跑这一趟,太亏了。

李老板不答应:“不行,明天就走,一刻都不能拖。刘七这么整罗家,能放过我吗?等他缓过神来,下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杨管事本想说老爷您想多了,可想到罗家现在的情况,这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比起罗家,刘七恐怕更记恨他们家老爷。

“那,要通知二夫人和四少爷吗?”杨管事委婉地问道。

二夫人和四少爷是李老板在广州置办的妾室。

他祖籍江南,常年往返于广州、江南和京城等地,尤其在广州呆的时间最长,一呆就是好几个月,所以在这里买了一座院子,又娶了一房。

想到家里那个母老虎,李老板没有多犹豫,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只是暂避风头,又不是不回来了。对外,包括对二夫人,就说是家里突然来信,有些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别提前走漏了风声。”

他这些年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生意,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广州的。

刘子岳第二天才听说了这事,扬了扬眉:“家里突然来信,有事走了,这么巧?”

黄思严点头:“小的觉得这只是借口。小的派人打听过了,这几天,根本就没有江南的信送到李府。”

刘子岳翘起唇:“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溜这么快。当初也不见他胆子这么小啊!他就不怕在江南又碰到我吗?”

“估计是心虚吧,这种小人,欺软怕硬,见风使舵,跑得比谁都快,以为谁都像他那么小心眼呢!”黄思严不屑地说。

刘子岳纠正他:“思严,你这话可说错了,你家公子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这笔帐我可是跟他记着呢!”

黄思严连忙改口:“公子您这可不叫小心眼,这叫有仇报仇,理所当然的事,这是他们先惹咱们的,怪不得公子。”

“出去几日你倒是比以前更会说话了。”刘子岳扶额笑道,“行了,他走了就走了,除非他彻底放弃广州这里的生意了,不然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他算这笔帐。先不管他,你也去盯着,尽快将棉花装船出发。”

黄思严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办事。

对比刘子岳的云淡风轻,周掌柜等人听说了李老板一声不吭跑路的事,又气又怒又惴惴不安。

陶老板这样的笑面虎都气得直捶桌子:“好个李老板,当初是他横插一脚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的,如今却一走溜走,把我们留下承受那刘七的怒火,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周掌柜更是懊恼不已,都怪他当初太贪婪了,看刘七年轻不经事的样子,以为对方好拿捏,就跟李老板他们联合起来强制压价,不成又从中作梗,阻止对方买船,才会酿下今日的苦果。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求七公子吧,只要他肯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咱们这一次,不是特别过分的条件我都答应。”周掌柜无奈地说道。

他们不像李老板那样家底厚,即便舍了广州这条路线也还能当个富家翁。

他们这些老板,名下都只有两三艘船,只做南北两条海运线上的生意,在广州经营多年,若是换个地方,又得从头开始,何其艰难。

苏掌柜叹道:“只怕对方未必会答应。这位七公子有钱有人,有什么需要咱们的地方?他连李老板和罗家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放过咱们。”

这话说中了大家心里的隐忧,一个个面上愁云惨淡的。

就在这时,周掌柜身边的管事疾步走了进来,震惊地说:“老爷,罗老爷子在船厂打孙子,向大家道歉。”

在场诸位老板都吃了一惊:“现在吗?”

管事点头:“对,好多人跑去船厂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