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邸,范炎敲响了门,留守看门的侍卫打开门,看到他笑道:“范哥,你回来啦。”
范炎指了指男人:“这位大哥卖棉花,我让他挑进来,放进仓库里。你让人拿两个麻袋出来装棉花。”
侍卫连忙喊了两个人出来帮忙,装袋称重付钱。
等看到男人真的拿到了五千多文钱,凑热闹的市民们都轰动了,家里种棉花又或是亲戚朋友有种的更是激动不已。
“我二姨家今年种植了半亩地的棉花,本来是打算弄两床棉衾的,估计还有多余的,我这就去通知他们,赶紧来卖了。”
“我娘老子今年也种了一亩棉花,打算给我那妹子做嫁妆的被子,应该也有剩,我一会儿回去就跟东家告个假,这就回去通知他们!”
……
虽然范炎说了要收一个月,但大家都怕他收几天就不收了,赶紧回去告诉自己的亲戚朋友。
这一传十,十传百,一两天的功夫,城内外不少人都听说了这事。
每日进城卖棉花的队伍更是翻了倍,大清早的都能看到或挑着担子,或背着竹篓,又或是赶着马车、牛车的农民,载着满满的棉花进城来卖。
李老板站在二楼,手里拿着一根烟杆,满意地看着大街上三三两两的卖棉人,赞道:“做得不错嘛,没想到广州这附近还有如此多种植棉花的农民,咱们错失了好些年啊。”
若非那刘七冒出来,他们都没想到棉花这个赚钱的买卖。
“多亏当家的眼光独到,想必明年种植棉花的百姓更多,届时咱们定能赚得盆满钵满。”旁边的李家账房先生陈涌笑道。
李老板弯了弯唇,仿佛看到了大笔的银钱哗哗哗地流到他的钱袋子里来。
但是李老板的高兴在中午就戛然而止了。
“什么?你们说……这些棉花都卖给了刘记商行?”李老板皱眉看着周掌柜几个,“哪里冒出来的刘记商行?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广州城内,但凡一起做南来北往生意有些名头的大家几乎都打过交道,他可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提起这个,周掌柜直叹气:“就是那刘七。我们打听清楚了,他盘下了易场附近的一所宅子,还派人出面大肆收购棉花,开价八十文一斤!现如今城里几乎是无人不知,这些卖棉花的也都是冲着他们去的。咱们最近两日只收了几百斤棉花,而且多是成色不好,刘七那边不要的。更有甚者,还有些前面卖了棉花,嫌咱们收购价太便宜过来找茬儿的。”
当然,这些家伙都被他们赶走了。
买卖这种事,银货两讫,拿了银子交了货就完事了。看到有更高价就来找他们补钱也太没道理了,也没见几天内市场行情下降卖得更便宜了来找他们银子的啊。
只是被这些人这么一闹,他们的生意更加惨淡了。
如今快过去十天了,他们总共只收购了不到一万斤棉花,与最初定下的目标相去甚远。
要知道,他们可是连船只都准备了五条,都是能载重几万斤十几万斤的中型船只,如今只收购了几千斤棉花,连最小的船只都装不满。
除此之外,还租借了仓库,调遣了人手,可如今全成了一场笑话。
这么下去,别说大赚一笔了,大家还要往里贴一些银子进去。
“又是刘七,我看他是专门跟咱们作对的。”李老板有些恼火,皱眉问道,“可查清楚了这个刘七的来历?”
周掌柜点头:“打听过了,听说是从一个叫兴泰的小镇过来的,是当地的大户,家里有好几千亩土地,应是当地一霸。不过广州城内没什么人认得他,就像刚冒出来的。”
兴泰?完全没听说过,整个南越较大的府县,他们都清楚,从未有人听过兴泰的名字,这定然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小镇甚至是乡村。
李老板冷笑:“他当这广州是他们兴泰?他一个人说了就能算?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他收这么多棉花,砸在手里最后怎么弄!”
周掌柜听懂了他的意思:“那咱们现在就不管他们了?”
李老板冷哼:“让他收,我倒要瞧瞧他手里有多少银钱,又是买房子又是高价收购棉花的!”
“就是,他收再多棉花也要能运到北方才能换成银子,若是运不出去,最后砸在手里,不想赔得裤子都不剩,那也只能找咱们,最后还是便宜了咱们。”苏掌柜阴笑道,“为保险起见,咱们联系一下北上的大船,让他们都拒绝帮这个刘七运送棉花北上。到时候他这些棉花都是替咱们收的,倒是省了咱们不少事啊!”
这话赢得了其他掌柜的一致赞同。
“没错,这马上就要到九月了,便是船只日夜兼程不停歇,运到京城也要一两个月,若是下个月他还找不到商船,那就要错过冬天了,到时候他不低价卖给咱们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他现在收得越多,到后面赔得越多。”
“哈哈哈……没错,马掌柜说得对。年轻人啊,就是冲动易怒,为了一口气就不管不顾,这次就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
几个掌柜的越说越高兴,仿佛看到了刘七收购了大批的棉花,手里的银钱都耗尽了,再也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只能苦兮兮地来找他们,哀求他们低价买了他手里囤积的棉花。
于是,他们仍旧将船只空置等候在码头,但关了易场收购棉花的铺子,然后派人到临近的几个州县悄悄散布广州城内有人收棉花,八十文一斤的消息。
这个消息效果是惊人的,九月初,甚至有风餐露宿好几日赶着车特意到广州来卖棉花的。
很快,刘子岳府邸的仓库就装不下了。
范炎发愁地将这个事告诉了刘子岳。
刘子岳捏了捏下巴道:“无妨,明日让黄思严随你一同前去码头附近看看,有合适的仓库,买一个就是,若没有,那就暂时租一个,回头买块地,咱们自己建个仓库。”
这样就近储存在仓库里,等船厂交货后,直接搬上船出海。
船只他们已经买好了,是一艘载重高达二十万斤的大船。
广州这边造船业发达,船只的价格也非常便宜,这么一艘船只要一千五百两银子。
现在还差的就是熟练的水手和熟悉北上路线的船长了。
冉文清那边派了三十多人过来,都会水,可没有长期海上航行的经验,全是生手,肯定不行,一个触礁都可能全船覆灭。第一次出海,必须得有经验丰富的船长船员带着才更安全些。
刘子岳不可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和满船的货物去冒险。
所以他已经让人慢慢去物色合适熟练的船员和船长了,而且还将冉文清派来的这些人送去了船厂免费打杂,其中包括了六名侍卫。
他们多了解一些船只的构造,运行原理,再多坐坐船,到了海上也能适应得更快。
不过这样一来,银子耗得有些快,刘子岳又修书一封,让冉文清再送点银子过来。
三天后,不光几车银子到了,一同来的还有冉文清。
冉文清实在是不放心,殿下一去广州就再也不回,银子拉了好几车,短短半个多月都快花去一万两了。
刘子岳见到他很高兴:“冉长史怎么亲自来了?”
“听说殿下准备建商队,臣也想来看看。殿下放心,府中的事项,臣已经都安排,交给了陶管家。”冉文清行完礼后道。
刘子岳明白了他来的目的,也没瞒着他,将在广州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冉文清很生气,区区几个商贾,竟然敢如此欺负人,殿下也是好性,竟与他们周旋,依他说直接报了官,给这些家伙一些颜色瞧瞧。
“殿下,不若臣前去拜访广州知府,跟他聊聊。”
刘子岳抚额,他就知道,冉文清跟鲍全的思路都是一样的,以势压人,可能是他们长期为官的缘故,瞧不上商人。
大景虽然没有刻意打压商人,商人的地位相对不少朝代要高不少,但放在官府面前,仍旧不够看。
他的身份一旦传出,李老板这些人必定会马上过来给他赔礼道歉,捏着鼻子买走这批棉花。但以后呢?恐怕再也没人愿意跟他们平王府做生意了。
“不必,冉长史,以后在广州城唤我七公子就是,我也改口叫你冉管事。我们是来做买卖的,生意场上的事用做生意的手段来解决,不要惊动官府,不然传回京城,以后我们有什么动作,惊动我那几个哥哥就不好了。”刘子岳认真地说。
冉文清想到他家殿下是为何来的南越,很是惭愧:“是臣思虑不周。”
这会儿痛快了,但这事若是传入京城,招了那几个受宠外家又强势的殿下的眼,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事,实在是不划算。而且以后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很可能被京城那些人盯着。
刘子岳笑了笑:“冉管事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到这一点。你们来得正好,我这边人手不够,你派些人去帮忙收购棉花,此外,我交给冉管事一个重要的任务,去招一批信得过的船员来,最好海上航行经验丰富的那种,还要将其家庭状况、品行为人都查个一清二楚,品行不好的不能要。你盘算一下,招工一半,另一半带咱们自己的人上船学习,培养我们的船员。”
“臣……小人明白。”冉文清接下了任务。
接下来数日,广州城内来卖棉花的人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