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伸手替唐氏顺着心气儿,安抚道:“夫人,老爷他看重的是李家,又不是二小姐,您和他置什么气。”
理是这个理,但唐氏就是气不过。
当年柳商受尽老爷疼宠,她好不容易将人收拾了,这么多年过去,难不成她还得被柳商生下的贱种压一头?
她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冬暖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吹开氤氲的雾气,笑道:“夫人别急,不就是一桩婚事吗,二小姐若没了李家未来少夫人这个名头,就凭她庶出的身份,最后哪怕死在宅子里都无人问津,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夫人磋磨。”
唐氏心气不顺,自然没什么好语气,“先前你也是这般说的,结果呢,她现在都快骑到我头上来了!”
想到这儿,她便觉着委屈,“更何况,老爷方才让我别去招惹她。”
冬暖长叹一声,早已习惯自家夫人只会生闹,没有半点脑子的事实,“夫人,您何不去一趟李家,探探李夫人的口风?就二小姐那性子,您只要稍稍透露给李夫人一二,这门婚事,李家有的是法子退。”
唐氏先前也不是没想过,但她其实也眼馋这门婚事,那可是李家啊。
当年差点与开国皇帝共治天下的李家!
若是……
“夫人!”冬暖沉着声音,提醒道:“您这心思明日在李夫人跟前可要收着点,上京皆知淮阳县主心狠手辣,连先皇身边的宫女都敢斩杀,您若是得罪了她……”
唐氏顿时打了个寒颤,记起少时她随爹爹上街,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淮阳县主提着一把比她人还高的剑,当场斩杀了先皇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血流成河,人声鼎沸。
而小小年纪的淮阳县主则执着银光泛泛,仍在滴血的剑,冷着脸,一字一顿,“本县主未来的夫君,也是尔等奴仆能随意污蔑的。”
自那时起,淮阳县主的护短之名传遍上京,迄今不敢忘。
唐氏歇了心思,一心只想着,明日怎么着也要让李家把这个婚退了!
翌日一早,唐氏便向李府递了拜帖。
不多时,下人从府内出来,迎着唐氏走去正堂,一路上她都不敢多看,但余光总忍不住四处打量。
七进七出的院子,百余间厢房,尽管山水布置上瞧不出什么特别,但细微之处总能看出百年世家的底蕴到底不同。
唐氏见到李夫人岳安怡的时候,已是巳时。
当年那道小小的身影如今早已如她一般长成、老去。唯有周身的气度,随着岁月沉淀,越发令人望而却步。
岳安怡行至唐氏身边,示意她不必多礼,直言道:“不知沈夫人今日所来何事?”
来时备好的寒暄之语被堵在喉口,唐氏勉强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两日宫中的夏嬷嬷来教导我家二姐儿,据说是李大人吩咐的。”
“我家二姐儿不懂事,将人赶了出去,这不,今日特地来府上向夫人赔罪。”
岳安逸年近四十的容色保养得当,如今瞧上去也就比二八年华的女子成熟些许,唐氏心中泛酸,明明二人年纪相差不大,怎身份与模样差的如此多。
“哦?是吗?”岳安怡抬起手,任由婢女为其整理袖袍,戴上玉镯。
唐氏颔首,压下心中酸意,“我家二姐儿自小便被养在庄子上,性子野惯了,不知赏花宴上的事您听说没有,以后她嫁进李家,免不得要您这个婆母多担待些。”
“沈观衣性子不好?”岳安怡平静的看向唐氏。
短短一眼,令唐氏心中一颤,硬着头皮道:“是、是啊。”
“那是你家的事,沈家教不好女儿,我为何要替你们多担待?”
岳安怡起身,待婢女为她系好披风,这才低头冷眼看向唐氏,“我今日还要进宫,沈夫人若只是为了此事而来,那便不必多说了。”
“圣上赐婚,我李家不敢不从,但最终嫁来的是个什么性子的姑娘,是你沈家的事,还是说沈夫人连教女儿规矩的本事都没有?”
唐氏面上青白交加,一口气堵在心里,吐不出来。
若岳安怡只有李鹤珣一子,她说出这话自然占着理。
但李鹤意呢?上京谁人不知李家嫡幼子李鹤意当年在漳州逞凶一事,她有什么资格说出这话来!
唐氏心中千万个不服,但她没胆子与岳安怡对峙,离开李家之时,她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
本以为今日能让李家退婚,没曾想沈观衣那丫头命如此好!
这头,沈观衣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便去了顺平公主府递拜帖。
门房瞧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询问道:“不知沈小姐找我家殿下有何事?”
沈观衣眼中盈着笑意,漫不经心的吐出两个字,“交易。”
“交易?”门房犹豫,“这……每日来拜见殿下的人着实有些多,还麻烦沈小姐说清楚些,小的也好禀报殿下。”
“这样吧。”沈观衣从探春手里接过信纸,“你将这个交给你家殿下,她自会见我。”
门房颔首接过,小跑着进了府。
探春见四下无人,小声询问道:“小姐,您找公主做什么啊?”
嫣红的指尖摘下柔软轻薄的面纱,沈观衣语调平平,“自然是,与李家退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