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时代变了,连徐姥爷这种敝帚自珍的老人家,都抛开那些世俗顾虑,毫无保留的教徒弟们本事了,徐大舅也没再使劲藏着掖着,这大半年很是尽心尽力的教授徒弟,大徒弟偶尔还能捞到掌勺的机会。
但必须有他这个师傅在旁边指教撑腰,徒弟们才能捞到没什么难度的烧菜机会,距离真正的独当一面,还差着好几年功夫,所以接替他的,只能是原来给他当副手的同僚。
这同僚好歹也是正经出师了的厨子,身边也跟着俩小徒弟,他一走,后厨换人当家做主,人手不够人家也可以另外再招,哪里会用别人的徒弟?
正所谓人走茶凉,他的徒弟们留在原东家处,坐冷板凳都是轻的,就怕时间一长连后厨都待不了,被安排到前边去当小二跑趟。
厨子是可以干一辈子的行当,店小二能干多久?等年纪大了,头脑不机灵、手脚不麻利,就用不到他们了。
毕竟是亲徒弟,处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看他们没了着落。
沈丽姝也觉得她大舅当主厨,还是要几个帮手的,从小跟着的小徒弟,总比临时对外招聘来得安心,用两个菜谱换三个厨房小工、未来厨师,这波不亏,当即表示了支持,“还是大舅思虑周全妥帖,不过您拿这两个菜谱去酒楼之前已经郑重问过我的意思,当时我就说既然是教给大舅,您自己拿主意,这次也是一样,很不必再问我了。”
“这可不一样。”徐大舅以为外甥女不知道知识产权的重要性,耐心跟她解释了他带菜谱去酒楼,和把菜谱直接传给东家区别。
大概意思就是前者东西还是他的,后厨有后厨的规矩,只要他不想教,老板亲自来了也别想把他的菜谱学走,偷师在他们厨师中是最无法容忍的事情,这年头手艺人又吃香,养出了几分骄傲气性,哪家酒楼传出偷师的丑闻,但凡技术过硬的厨师都不去他家掌勺,让这家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后者就是很正常的技术交流了,只是教会徒弟还担心饿死师傅呢,这样毫无保留的跟老东家交流,很有可能亲自扶持出一个竞争对手,由不得徐大舅不慎重。
沈丽姝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大舅也还是多虑了,酒楼在老家,咱们的饭馆在城里,隔着半日的路程呢,抢不走咱们的生意。再说烤鱼和板栗鸡也不会是咱们的招牌,我这又琢磨出了几个更适合当招牌的菜谱,吃完饭就把具体做法写下来,大舅这阵子有空多练练手。”
大舅满心欢喜的点头,“就知道姝娘满肚子都是好点子,有你这话,大舅再没什么可顾虑了。”
沈丽姝大言不惭:“是啊是啊,大舅早该把心放肚子里。”
接下来舅甥俩就凑在那里嘀嘀咕咕,沈丽姝首先报了一大串让旁听的沈家旺和徐二舅几人都忍不住口水直流的菜名,葱油鸡、辣子鸡丁、三杯鸡三杯鸭、猪肚鸡、腌笃鲜、糖醋排骨桥头排骨、红烧肉梅菜扣肉、剁椒鱼头、水煮鱼水煮肉、毛血旺、干锅肥肠,念完这一长串信心满满的问徐大舅:“大舅想先学哪几道菜?”
徐大舅在徐二舅的怂恿下勇敢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他全部都要学。
沈丽姝于是把做法简单口述一遍后,暂时誊抄了前八道菜的菜谱,让徐大舅带回去好好研究。
倒不是她小气吧巴拉,不肯把点到名的菜谱都写给徐大舅,实在是八道菜的字数就不少了,用了四页大纸,把沈丽姝手腕都写累了,毛笔书写速度也贼慢,他们是中途休息出来吃席的,吃完还要回去下班,便只能先写一部分,剩下那部分她写完让徐二舅抽空送回去。
虽然徐大舅以外的老徐家人这次都进城生活了,徐二舅不必再每天通勤四小时,从今天起,下班到家基本半个控制在半个小时内,但他还有个任务是定期去拉运木炭,因此每隔几天还是要出城一趟,经过老家给他哥带个信什么的,也就不在话下了。
沈丽姝打定主意,回店里抓个小伙伴代笔,她实在写不动了,便跟小伙伴们同还在徐姥爷家吃喝聊天的亲友道了别,继续回店里搬砖去了。
跟徐大舅开完碰头会议,沈丽姝果然放心把前期准备工作交给老爹。
不过她也知道不会太快出结果,徐姥爷搬完家,如今轮到他们自己家了,见过这阵仗的沈丽姝大概明白父母现阶段的任务重心,尤其是她娘怀着孕,很多事情都需要避讳,老爹这几日怕是比她更加诸事缠身。
沈丽姝有耐心等家里大事忙完再说。
日子很快便到了他们商定的黄道吉日。
她家大手笔翻修宅子的时候顺便定制了崭新成套家具,又因为新家旧家离得不远,其他要搬到新房里的大件家具也都提前搬过去了,乔迁这天只象征性的抬了些日用品和厨房用具,自然远不上几天前徐姥爷家令人叹为观止的动静,这回老家来人也远没有上次多,但也同样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逢年过节在走动的亲友们基本都来吃席了,沈爹衙门同僚和兄弟单位的朋友这回也倾巢出动,其中有一部分甚至看沈丽姝的面子居多,比如齐孔目一家,两位大小张掌柜,牛奶羊肉供应商金老板,木炭供应商大头叔叔和他两个舅兄,以及秦叔叔和他家的几位常客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