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德倒是真的没有生气。

实际上， 楚德最近一直在被另外一件事困扰。

楚德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自打来了约尔克城后，就一直有些恍惚。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种神秘的声音不停的在他的耳边说着些什么。

楚德很努力的去听， 却发现自己听不清。

与此同时……

楚德幻视和幻听的症状都越发的开始明显。

甚至，他偶尔还能看见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候的人物和景色。

那些人穿着熟悉又陌生的衣服在这个城市里穿梭， 行走在大街小巷里， 甚至从火焰中穿行而过……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楚德想了好长时间， 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体会过这种感觉。

——梦中。

他有几次在做跟上辈子有关的梦时，就是这种朦朦胧胧的样子。

之前几次，楚德就已经能够不在做梦的情况下看到一些上辈子的事了。

但是现在，这种症状却越来越明显，甚至已经到了影响楚德日常生活的地步。

这些事，楚德一点都不敢告诉别人。

现在， 想让他死的绝对不止那么几个人。

楚德暂时不能离开约尔克城。

可是他知道， 自己一旦流露出什么脆弱的神色，那么那群人一定会像野狗一样扑上来把他咬死。

楚德也尝试过一些缓解的方法，但是这都对他的症状于事无补。

所以， 楚德自打来了约尔克城后， 就时常是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

这甚至让楚德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

——自己上辈子就死在约尔克城的事， 八成是真的。

说来可笑。

楚德之前一直没有把前世的那个说法放在心上过。

他觉得自己无论上辈子死于什么原因，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此时楚德都不得不正是一个问题。

上辈子的事情，的确是影响到了他。

想来， 这也的确是那么回事。

在同一个时间点回到上辈子自己死去的地方， 相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然而。

就在楚德一直在众人面前强忍着那种恍惚的感觉， 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时候……

“无面”两个字，却让他猛的惊醒。

在一片浑浑噩噩中， 楚德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一片可以让他停留的岛。

“无面……什么？”

楚德听着面前的人说起无面两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的问道。

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突然间看见旁边的徐上尉和小副官都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无面现在正在调查以前那次爆炸留下来的痕迹。”

徐上尉又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

“您刚刚还应过的，现在就忘了？”

楚德这会猛的回过神来。

他想起来了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东西。

——无面计划要杀了他。

楚德知道这个计划应该让自己愤怒。

可是，在听见无面两个字时……

楚德却忽然有种自己被人拽过来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人一直在空茫的宇宙中四处漂泊，无处落脚。

可就在这时，他在那片宇宙中看到了一束光，于是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样抓住了他。

恍惚间回过神来以后。

楚德此时此刻才察觉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就在刚刚，楚德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在战场，耳边全是无穷无尽的炮火声。

那战场上的硝烟和血腥之气还仿佛弥漫在四周。

只是这会，它们都消散了。

看着自己即将从椅子上滑落，楚德连忙坐直了身子。

“您要不要歇一歇？”徐上尉看出了一丝不对，于是这样问道。

“不了。”

楚德摇了摇头。

他此时此刻已经回过了神来，脑子也终于开始运转，回忆起了刚刚那人说过的话。

无面想要利用之前的手段来杀了他？

楚德心中冷哼了一声。

果然，如果这种时候不下狠手，那么反倒不像他了。

楚德脑海中下意识的开始思考该怎么样应付无面这次的出招。

可是……

楚德却只要一回想，就只能想到无面。

——他刚刚在朦胧中挣扎的时候，想起的是自己之前在破晓的时候，无面偶尔几次对他温声说过的话。

还有在圣利文城时，对方在黑暗中安静注视过来的目光。

甚至……

还有一些更遥远，更遥远的东西。

那些东西，楚德再也看不清了。

可是有那么一瞬，楚德却觉得他们非常重要，重要到曾经的他哪怕死都不愿意忘。

但那些东西又太过模糊了。

仅仅只有那么一瞬。

楚德想了一会，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怎么会有东西是他宁愿死都不愿意忘的？

可是……

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东西，却偏偏被他忘掉了？

模糊之间，似乎有个人在一直对他愤怒的喊着什么。

而那个人，竟然跟楚德长得一模一样。

他一边喊一边怒视着楚德，那种眼神就好像楚德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