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朱棣也很清楚,三千营的部署已经很靠前了,如果再派一支前锋骑兵更靠前,那么在战场上就很难得到后方的支援,到时候不管是朱高煦带领的这支骑兵主动咬住敌人还是中计变成敌人的诱敌深入,都只能靠自己的发挥,援军很难及时支援。
朱棣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你可知此行的风险?”
朱高煦坦然回答:“儿臣自然知晓,会不会中计且不论,就说那帖木儿前锋军虽然啃不下我们的棱堡,但并不意味着野战不行,相反,敌人也是百战精锐,但身为皇室子弟,如今大明被帖木儿汗国入侵,儿臣自当主动为父皇分忧!儿臣愿立军令状,若不能完成任务,愿受军法处置!”
朱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既然老二主动请战,必然是有了些计划。
于是,朱棣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朕便准你所请,你且去挑选五千精兵强将,作为大军之先,前出沙州卫……务必小心行事。”
朱高煦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再次抱拳躬身:“多谢父皇信任!儿臣定不辱使命!”
“同时,各路兵马做好备战准备,随时准备支援。”
随着朱棣的命令下达,整个关中驻扎的明军主力都开始行动起来,朱高煦也立即开始了自己出征前的准备。
天色微明,晨曦中西安城外的军营依旧笼罩在一片肃静之中,朱棣站在点将台上,目光穿过薄雾,远远地望着校场上整装待发的骑兵队伍。
在队伍的最前方,朱高煦身披明光铠,手提长槊,跨坐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
他的身后,是五千名精挑细选的骑兵,他们同样身着铠甲,手持兵器,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校场上。
朱棣看着儿子英姿飒爽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其中有自豪,因为朱高煦是他眼里最出色的儿子,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将领,是跟他真正“上阵父子兵”的战友;其中也有担忧,因为战场无情,他担心儿子会受伤甚至牺牲……但更多的,是期待和信任,朱棣他相信朱高煦能够完成这次任务,能够为明军赢得胜利,正如他在白沟河、藁城、夹河、灵璧等战役中所做到的那样。
随着出征的号角声响起,朱高煦率领着骑兵队伍缓缓出发,马蹄迈着整齐的步伐,踏过校场的沙土地,消失在营门之外。
朱棣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在这一刻,朱棣的内心状态如同一座沉寂的火山,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统帅,他早已习惯了战争的残酷和不确定性,然而,当目送儿子朱高煦率领骑兵出征时,朱棣的内心防线还是被轻轻触动……最起码在现在的一刹那,他不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而是一位担忧儿子安危的父亲。
然而,作为一位立志要建立不世之功的帝王,朱棣不能让这些私人情感影响他的决策,他必须保持永远冷静,因此,他强忍住内心的担忧和不舍,继续协调和调配其余明军各部向河西走廊进军。
……
夜色如墨,营火摇曳。
哈里·苏丹的脸色在火光下显得阴沉不定,跟之前官方的信使带来的命令截然不同,亲信带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他心神俱裂——帖木儿大汗已经病逝,而哈里勒竟然篡夺了军权。
这样一来,为什么之前的信使让他继续猛攻哈密卫的缘由,也就解释得通了,哈里勒根本就不想让他回去!
而这个消息对于哈里·苏丹来说,无疑是五雷轰顶,爷爷帖木儿在他的心中就如同一盏明灯一般,如今,这盏明灯骤然熄灭,而他的前路也变得一片漆黑。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哈里勒已经断绝了他的补给,不会再有补给从后方运送上来了。
粮草不济的后果,所有将领都明白,那就是军心涣散,别失八里和西域诸国并不能提供太多的补给,哈里·苏丹的处境岌岌可危,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哈里·苏丹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他想过继续打,但哈密卫的棱堡犹如铜墙铁壁,他根本没有机会。
他也想过向哈里勒投降,但想到自己兄弟隐藏在开朗面容下的狡诈与狠辣,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旋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哈里·苏丹心中的野心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帖木儿大汗的病逝和哈里勒的篡权,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他手上本部兵马就有三万多,还全是精兵强将,如果自己的想法可行,那么不仅能摆脱当前的困境,更要借此机会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
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地图上的别失八里,这个位于西域的国家,地理位置重要,有大片绿洲和数条大河,适宜放牧,正是他心中理想的新的地盘。
夺取别失八里,不仅可以为他提供稳定的根据地,更能让他以此为跳板,逐步统治整个西域,甚至是向北侵蚀瓦剌人的地盘。
哈里·苏丹的心中充满了对东察合台汗国的怀念与憧憬,那是一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国家,拥有广阔的领土和强大的军队,他梦想着能够重建东察合台汗国,让自己成为西域的霸主,让整个西域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如果做到了这一点,那么即便是日后打回撒马尔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哈里·苏丹正坐在营帐中筹划着未来的辉煌,亲信仓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帐篷内的宁静,那焦急的神情预示着事态的严重性。
“不好了!”
亲信气喘吁吁地跪在哈里·苏丹的面前:“有明军骑兵从沙州卫大举出动,正向我们而来!”
哈里·苏丹闻言,心中顿时一沉,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有内鬼。
如果没有准确的情报,打算靠着河西走廊的堡垒群坚守的明军,不可能主动转变战略,更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他迅速走到地图前,目光在甘肃和陕西的方向上来回游移,明军如同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完成了集结,朝他的心脏咬来……哈里·苏丹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必须立即做出决断,否则等待他的将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然而,此时的哈里·苏丹已经没有了退路,他的补给被哈里勒断绝,明军的突然出击更是让他陷入了被动,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仿佛一切都在朝着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但哈里·苏丹很清楚,这时候他愿不愿意都没用了。
“明军有多少人?”
“大约四五千骑。”
哈里·苏丹的脑瓜子还很清醒,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被明军的骑兵缠上,缠上就走不掉了。”
“传令下去。”
他沉声说道:“全军继续猛攻哈密卫,然后今晚秘密撤军。”
随着哈里·苏丹的命令下达,军营中再次响起了忙碌的脚步声。
……
哈里·苏丹最终还是没跑掉。
他的部队虽然骑兵不少,但步兵和工程兵同样占了相当比例,而朱高煦率领的则是纯骑兵,昼夜兼程不休,在戈壁滩上咬住了他这支部队的尾巴。
哈里·苏丹尝试过派少量骑兵断后,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不得已,被追上的哈里·苏丹,只能列阵于茫茫戈壁之上,打算把这支纠缠他们的明军骑兵打疼再脱身。
而对面,五千明军骑兵集合而成的军阵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烁烁,朱高煦身披重甲,坐于高大的战马上,就处在锋矢阵的最前面,犹如战神降世。
空气被铁蹄踏起的尘烟所遮蔽,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混沌,随着朱高煦一声令下,明军骑兵如潮水般涌动起来,他们手中的长矛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犹如死神的镰刀。
哈里·苏丹迅速下令,命令弓箭手向明军的冲锋队伍发射密集的箭雨,这些帖木儿汗国的弓箭手们训练有素,他们拉满长弓,如雨的箭矢呼啸着划破天际,射向明军的骑兵。
而明军骑兵则靠着圆盾和甲胄硬顶着箭雨,冲到了距离哈里·苏丹的部队五十步内。
五十步,是骑弓的最佳射程。
随后,明军骑兵开始以惊人的战术执行能力斜切过帖木儿人的方阵,重新回到了出发位置。
这是蒙古人最擅长的“曼古歹”战术,军队里有相当数量鞑官的明军前锋骑兵,同样对此极为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