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给他解释道:“大明田地有总数,生产的农产品也有总数,所以总财富是存量,但每一年都在变化,而且农产品剩余也在流动,所以是流量。”
“喔喔。”朱高煦也转过弯来。
“你们离最终的答案,其实已经很接近了。”
姜星火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剩余如何在社会各阶层中流动?
为什么最底层的阶层注定获得最少的分配?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
“农业国社会,从剩余分配角度看,有三个主要的社会阶层。”
姜星火终于开始揭晓铺垫了这么久的谜底。
他一边说,一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
农产阶层:负责产出“剩余农产品”这个农业社会的主要财富
地主阶层:提供田地给农产阶层耕种,获得剩余农产品
手工阶层:工匠与手工业者,用手工品换取剩余农产品
“对于农产阶层来说,剩余农产品是支付给他们耕种劳动的报酬;对于地主阶层来说,剩余农产品是支付给他们田地的报酬;对于手工阶层来说,剩余农产品其实也是对他们劳动的报酬,只不过是通过了交换这一形式。”
“所以。”
姜星火在地上写了一个文字公式。
农业国国民财富总量=农产阶层剩余农产品+地主阶层剩余农产品+手工阶层剩余农产品
“刚才你们也认识到了,大明生产的总财富,也就是国民财富,从整体上看其实是存量,因为剩余农产品的总量受到总田地规模限制,是固定的。”
“然而,虽然从某一年看,剩余农产品在三个主要阶层间产生了流动,变成了流量,但总量依旧不变或变化几乎无影响。”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总量不变、阶层不变,那么从一种分配状态到另一种分配状态的变化中,无法完成——在一个阶层享有剩余的情况不变坏的前提下,使得至少一个阶层变得更好。”
事实上,这就是经济学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帕累托最优状态,这位意大利经济学家在关于经济效率和收入分配的研究中最早使用了这个概念。
卓老头若有所悟道:“也就是说,汝之所得,必是吾之所失。”
朱高煦亦是指着地上的公式说道:“所以为什么不同的人钱袋子会有差异?便如姜先生所说,是因为国民财富在存量状态下,不同阶层享有的农产品剩余是冲突的。”
树下的几个人沉默了片刻,更是让郑和本人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道衍师父在发疯的时候,曾经说过……你们都是吸血虫!”
郑和回想起那位修习闭口禅的慧空师兄,曾在他回到南京时,这样用纸笔跟他说过。
那时,郑和还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以为道衍师父犯了癔症。
但现在想想,恐怕道衍师父这种当世无双的顶尖谋士,早就隐约领悟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运行规则。
所欠缺的,不过是一句拨云见日的点拨而已。
对了?道衍师父和慧空师兄这两天去哪了?
郑和微微蹙眉,为什么最重要的最后一节课,道衍师父没有来听呢?
不过卓老头接下来的话语,很快就让郑和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了。
“那么姜小友为什么说从农业国变成工业国,就能从根子上解决人地矛盾?农业国有三个主要社会阶层,工业国又有几个主要社会阶层?工业国的制造力,跟农业国有什么区别?”卓敬连珠箭似地问出了埋藏在他心中的一连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