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好问题,究竟是痛恨生命短暂,还是痛恨享受特权的时间太短?
安以农的话把吉塔的虚伪一寸寸剥开,也把很多无所作为的高等虫族的虚伪一寸寸撕开。
‘享受了高福利却没有任何付出的你们’,有抱怨的资格吗?
同样是活三十年,有些人的生命很充实,他们就算遗憾和怨恨,也是因为自己的抱负没有实现,遗憾人生的无数可能性被扼杀。
但也有的人,他们什么都不干就能享受别人在战场厮杀才得到的福利,他们遗憾和不甘,那是在遗憾轻松快活躺赢的日子只能享受十多年。
当然,高等虫族有痛苦的权利,被限制的寿命的确能带来极大压力,甚至让人疯狂,所以安以农许愿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这个。
可这不代表高等虫族可以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到其他同样不幸的虫族身上,他没有这个权利。
众人看着被打击到说不出话的吉塔,议论纷纷。吉塔自以为的‘委屈’根本站不住脚,正如安以农所说,他就是嫌特权不够。
他们更好奇新女王,他似乎和他们想象中不太一样。
说他冷漠,他的许愿他的‘抢劫’石板都是为了集体利益。说他热情,他的语言和动作都是显而易见的排斥。
没有人发现,吉塔的影子在本体没有动的情况下晃了晃。
“能理直气壮地说这种话,不过是因为你是女王——”原以为丧失斗志的吉塔忽然抽出刀似乎要攻击安以农。
安以农愣了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霜气越过他劈在他的身上,其他武器和能量波动紧随而至。
然而吉塔化成虫体,是二维生物,这些攻击似乎对他没什么效果。
他眨眼睛就已经到了安以农面前,飞船上的游戏设计者都站起来,并且不小心打翻杯子,其他人的表现更是不必说。
安以农的眼睛瞬间化作红色,黑色的咒语在指尖缠绕,几乎就要杀了这个家伙。
但是关键时刻,他注意到这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同时,吉塔的刀子已经近在眼前,却也同样硬生生停下来。
安以农感觉到了‘异类’的气息。
他看到吉塔脸上痛恨和不甘交换着,仿佛灵魂里分裂出天使和魔鬼,在战斗。他猜测这是吉塔对他的仇恨以及‘异类’,在和虫族对女王的本能作战。
所以安以农也没有动,他甚至举起一只手,示意其他人也不要轻举妄动。他有些好奇,女王对他们有多重要,能重要到克服仇恨和控制吗?
“你想杀了我吗?我在全世界的人面前,逼迫你说出真相,抢劫你的石板,还有……让你从此变成人见人骂的存在,你一定很恨我。”
安以农的声音不紧不慢,但每一句都在刺激这个人。
吉塔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且他对女王并无敬畏之心,所以听到这些话更是无法忍受,然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着眼前的人下手。
不,不但不能下手,甚至感觉到自责:你怎么能对自己的王怀有仇恨?
‘啪’的一声,吉塔跪下来,他变回人形,一边痛哭一边将头抵在地上。
“请原谅我。”
就算恨得想要杀了他,还是无法战胜虫族要保护女王的本能?
“怎么会这样?”四周的虫族终于回过神,他们冲上去扣押这个人,并且拦在他和安以农中间。
而直播间的虫族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们不懂,保护女王这个念头根植基因中,怎么会有虫族攻击自己的女王?
虫族仿佛信念崩塌,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倒是安以农接受良好,有爱有恨才是人间真实嘛。
“殿下,这个人绝对是疯了,您不要难过。”帝娜上来安慰他。
“……你觉得我难过吗?”安以农反问。
看着安以农的表情,帝娜也没法昧着良心说他难过:“无论如何,这件事大家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好家伙,用刀子刺女王,这个人是疯了!虽然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但不代表他就能被原谅。哭两下就想挽回?他做梦!
“不需要动用私刑,法律上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另外,女王存在世界上的最大意义就是祝福。既然祝福已经结束,女王的工作也就结束了。不要对我特别优待,会让我感觉到压力。”
说到这,他忽然问:“没有限制女王的法律吗?”
“啊?”
“就算心怀仇恨,都无法对女王下手。那么,万一女王是过错方呢,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限制他了吗?”
帝娜眼角的嘴唇都抖了一下:“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做坏事,不违法,我想,对普通人适用的法律也应该用在女王身上。不受限制的权力会演变成灾难,无论是高等虫族还是女王。”
在场虫族都觉得女王是生气了,才会说出这种话。只有直播间的观众窥到真相的一角。
“因为麦成了女王,我们都忘记了,麦其实很讨厌高等虫族,也讨厌整个社会,一度希望它早点灭绝。所以他一直就反对这种特权,包括女王的特权。”
“我可没有忘记,我还知道那个陷害女王的人就在人群里,那个爱伦。就是他让女王在成长过程中一直遭遇不公待遇。”
“重点不是女王过于清醒的态度吗?老实说,如果是我,只会暗搓搓窃喜,不会说出来。”
“所以你成不了女王。”
“不管是因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女王厌恶的,是不是只有我们这一代的虫族?想一想还真是伤心,或许我们的社会真的存在问题。”
“就算厌恶,但他还是选择了履行女王的职责。呜呜呜,我们的女王真的很棒!”
政客想得还要更多一点,比如,既然高等虫族的寿命问题得到缓解,那么,是不是社会高福利也修改修改?
权利,应该和责任捆绑,做多少事情,就可以享受多少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