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是分地。
从这些大地主手里收获的土地加起来有十几万亩之多,他们按着上中下三等分了。其中三万亩留着以后养牛种牧草,剩下的都按着市场价的七成买给普通人(不允许富农和地主参与买卖),买地的钱允许分三年结清。
这样一来,定沙县原本只有百分之十不到的中农(自家有足够的地,自给自足不用租借别人的地),现在直接升到百分之三十。
而之前百分之八十的贫农(拥有少量土地或者没有土地,必须租借别人家土地),则降低到了百分之三十。
还有一部分中农,就成了富农(需要雇佣别人,但自己也要下地干活)。
第二步是开荒。
开荒是为了让没有土地也没有钱去买地的贫穷百姓拥有属于自己的耕地,解决他们饿肚子的问题,稳住他们的心。
所以开出来的荒地,会以下等田的一半的价格卖给他们。
第三步则是修建官府福利房(专供县城里的穷人)。
在安以农的计划中,一个福利房社区就是一个小小的新的村落。贫民窟那些住着危房的百姓住在里面,就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们要搬出定沙县城,户籍也要转移到城外。
等到温饱都满足,他就能抽出人手来开发定沙县的经济作物和经济动物,还有修路和重新规划定沙县城。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现在说那些还太远,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开荒这件事。
已经进入初冬季节,听当地老人说,下雪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所以他每天抓紧时间去开荒。
如果不能在下雪之前把一片上千亩的荒地开出来,明年春天,就有很多穷人分不到可以耕种的土地。
安以农和主簿边走边说,他们进入县城,走上主干道。
冬天到了,定沙县反而有些热闹,街上常常能看到食铺在卖三文钱一碗的羊肉汤,里面撒了一点本地香料,喝完浑身冒汗,别提有多舒坦了。
正好安以农这会儿肚子饿了,他就随便选了一家,要了一碗羊肉汤和一张饼,主簿见状也要了一份,他们在街边坐下。
“您的羊肉汤和面饼。”东西很快就上了,安以农拿起饼,一点点撕碎了丢进看不见两片羊肉的羊肉汤里。
“掌柜的好啊,今天的羊肉汤分量可不少。”一个牧民提着一串钱走进这家卖羊肉汤的店,他三文钱买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又花钱买了几片烤羊肉和一张饼。
“那两家倒了,水不要钱了嘛,羊肉的价格也低了。”掌柜的呵呵地笑。
其实最重要的是,官府给每个曾经收双重税的商铺都补了今年收去的钱。
而且,之前的羊都是金白两家统一收购统一卖,他们低价收高价卖,他们买回来的成本就贵。现在可好了,官府统一定价,卖的人和买的人都受惠。
“还得是咱们新的知县有魄力,这么多年了,我就没想到,那比皇帝老儿还嚣张的金家白家,居然就这么连根拔了。我去了处决场,亲眼看着金家白家的人,还有马贼人头落地。”一个食客说。
“可不是,多亏了咱们知县,我家原来被抢走的地回来了,还多买了两亩呢。家里婆娘说,明年多养几只羊。”
他们说起这段时间定沙县的改变,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十几万亩的土地分到老百姓头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多了几块地,也多了几分生活的底气。
食客感慨万千:“没想到咱们知县生得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做事这般雷厉风行。好!我们定沙县,可算遇着一个能耐人了。”
以前的知县里也有好的,可惜了,斗不过金白两家,白白被害了性命。
安以农低头默默吃着晚餐,他现在是一身牧民打扮,还戴着厚厚帽子,路上走着的人没有认出他来。
定沙县的老百姓真的很容易满足,安以农只是搬倒两个家族,让他们分到几亩地,重新拥有了打水自由和稍微多一点点的钱,他们的脸上就已经满是笑容。
晚饭后,他一个人回到县衙,走的是后门,门房魏高手给开的门。金家白家都倒了,他还是没有走,这么一个高手,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他看门。
他的朋友来找他:“你何苦呢?”
魏门房抱着他的刀:“这儿不错,我就在这里养老了。”
安以农回到后院,刚摘下帽子,喝了一口热茶,县丞敲门进来,他手里抱着一叠册子:“大人,之前金家白家多收的税已经补了。”
“嗯。”安以农点点头,“我听县里老人说,今年会有大雪,派人挨家挨户通知,让他们及时加固房子,收集木柴。”
县丞领了新的任务退下。自从安以农带着驻军进城,他们这些县衙里的老人就没歇下来过。
可是这种忙碌恰恰稳住了这些人。大伙儿都提着心呢,担心县太爷和他们算过去的账,但现在既然还用他们,是不是代表着……既往不咎?
县丞笑眯眯去了前院,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回家,不想一出门就遇到两个熟人。
这两人现在不穿衙役服了,他们自己当着知县大人的面儿脱下的,最近想给它穿回去,都找了好些人了。
“大人……”他们满脸赔笑走过来,手里拿着礼。
“别!我还不准备脱了官袍走人,您二位……哎,时运不济,没办法。”县丞可不想沾这事儿,别看他是八品官吏,在正经知县面前屁都不是,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呢。
走远了,县丞才回头看一眼,袖子一甩:“晦气。”
这两个前衙役就这么看县丞躲瘟疫一样躲开他们,再想想家里头乱糟糟的一切和别人嘲笑的眼神,心中悔恨难当。
你说,当初他们怎么就不坚持坚持,为什么要自作聪明?
其中一人摇摇头,又咬牙切齿:“金家人是不在了,他婆娘家还在,我找他去!”
另一人呆呆站立片刻,伸手‘啪’一声给了自己一巴掌。
“老柳啊老柳,穿衙役服干衙役事儿不好吗?去捧金家的臭脚,把自己工作弄没了不说,现在买地也轮不上,婆娘还要和离不过了,真是贱得慌!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