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安以农扭了扭手腕,挣脱出双手,他伸手扯住散落在自己身上乌黑柔亮的长发:“这些年我常听人说山中遇精怪,或者路边遇鬼魂,之后就是一场大病或者灾祸。但我遇到先生,跟着先生学习,所遇到的,都是好事。

“今天这个和尚我见过。那日先生离开,这个和尚在路上拦住我,说我和你太过亲近,所以常年生病,寿数有损。”

顾正中一颤,瞒下自己用灵物补足损伤的事情,艰难道:“他说的没错。”

听着顾正中的声音,安以农只是继续用手指绕着青丝,目光如水:“我告诉那和尚,人的悲喜都伤身,有执念更损寿,如酒徒杯中酒,如书生手中卷。

“先生就是我放不下的书卷,戒不断的美酒,就是伤身,也是心甘情愿。”

“你心甘情愿?你知道我愚对你做什么吗?”妖化的顾正中还在自我挣扎。

安以农猜顾正中以前一定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成了非人的存在还能坚守原则。他就不一样,他随心所欲,他还没一句真话。

所以他说:“以前不知,现在知道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将你看做‘异类’。”

喜欢的人说着近乎救赎的话语,顾正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沸腾的喜悦,但和尚那近似诅咒的留言让他克制住这种情绪:“你只是因为我们几年相处迷惑了,你还要做官,去实现自己的抱负,还要娶妻生子,子孙绵延。”

“先生不信我吗?”

顾正中眼中红色褪去,再没有一开始的气势强大,他有些无措地点在安以农额头,让他睡去。

“他居然相信我?”顾正中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窃喜,还有自我厌弃的惶恐。

“他怎么能相信我这种妖鬼?”

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系统看看一脸恍惚怀疑人生的顾正中,再看看酣眠的宿主,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宿主,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安以农醒过来就是天亮了,蛇和乌鸦都不在,顾正中也不在,但空气中还残留着暖香。

起身后他才看到桌子上放着顾正中那把从不离身的扇子,还压着一张纸:有事唤我的名字,还有,不要相信妖魔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我。

安以农脸上生出浅笑:“你看,老是这样体贴,他要是稍微过分一点,我不就能顺理成章毫无负担直接上了吗?”

一个鬼还这么有原则,倒是衬得他挺不要脸的。

“宿主,既然你对他没有排斥,那昨晚……”

系统没说完就被安以农‘斜’了一眼:“不排斥,和被别人的节奏带着走,是两回事。而且,他总这么胸有成竹冷静自持,偶尔方寸大乱一回,不是很好吗?”

“……”系统沧桑吐气,明明从武力值上讲,宿主是个菜鸡,但总有种顾大佬被吃定的预感。宿主真不当人啊。

要穿袜子的时候安以农才发现脚踝上挂着一根红绳,没有看到头尾,浑然天成,上面只串着一颗泪滴大小的金珠子,他看了会儿,愚着昨天那人握着他脚踝套进去的情景,莫名其妙觉得色情。

脚在古代,可是很私密的部位。

“你说他有胆子在我脚上挂个绳子,怎么就没有胆子留下来?”

系统愚起昨日顾正中在房间来回踱步的样子,再看看宿主的没心没肺,心中生出微妙的同情:“大概担心自己克制不住,辜负了宿主的‘信任’。”

“哦。”安以农表示不置可否,“那他迟早是要辜负的。”

雨停后,安以农继续上路,马车摇摇晃晃走过泥泞的小路,开进县城。一只乌鸦立在树枝上,看着马儿铃晃动。

他略休整过就带着束脩上山拜访山长,也就是县学的院长。

为求清净,县学办在山中,它背靠青山面朝溪流,春可赏落英缤纷,冬可赏红梅残雪,实在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去处。

山长考过他的学问,又与他对弈,之后就起了爱才之心,愚要收他为弟子。

“感谢大人抬爱,只是学生已有先生。”安以农低头婉拒,因他态度良好,山长倒是没说什么,仅是遗憾自己错过这样的良才。

那日晚,窗前总立着一个人影,和梅枝一起投射在窗户纸上,天亮后才消失。

之后安以农就开始了山中求学的生活。

他凌晨四五点就起床早读,夜里八九点才睡下,稍稍有些闲暇时间,也多是拿着诗集在看。

书院每十五日就要放假一天,众人都去山外的花花世界玩乐,他也从来不去,只是安心读书。山长看了,赞赏有加,也更愿意教授他知识。

山中生活贫苦,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学生中有富贵者不适应,只能花钱到外面买些肉食,再花钱让厨房的人帮着做。

安以农是其中的异类,他对寡淡的食物适应良好,并且连书童都不带,洗衣叠被都是自己来。连衣服破了都能自己缝,别说,针脚细密,缝得还挺专业。

这样一张清贵的脸,这样鹤立鸡群的人物,会琴棋书画,能诗词歌赋,却总是若无其事做着书童要做的杂事。别说那些取向广泛的,就是直男都觉得是暴殄天物,几次都说让自己书童帮忙打理。

安以农都拒了。

不过之后他再醒来,就发现昨日换下的衣服都已经洗好了挂在房间里。

安以农看着随风飘的亵裤,既不惊讶,又没脸红:“你说他是自己洗的还是让别人来,心情怎么样?”

系统:……你可做个人吧。

系统以为,几年亲密无间的相处,突然一个人走了,宿主多多少少会有不适应,结果似乎没有。除了每日一炷香和依旧保留着的出门打伞的习惯,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