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以农终于睡着了,顾正中从车里出来,他看向立在车架上的乌鸦:“把人守好了,出了一点差错,唯你是问。”

此时的顾正中目光冰冷无情,哪儿还有之前的温情脉脉,然而乌鸦却是习惯了。

“殿下不是说尽兴了就离开么?已经过去数月了,这个人类有什么特别之处?”乌鸦落地,化作一个黑衣的男人。

顾正中稍一停顿:“一般人的心,我一眼就看透了,可他的心,我却摸不透。”

他脸上露出笑,又快速收起:“他的事,你不必管,照看好人就行。”

顾正中整个人仿佛穿过某个屏障,直接消失。但也就几秒,他再一次出现,并且一声不吭直接进入车内。

安以农睡得不好,皱着眉,身上冒汗嘴唇发干,脸也有些苍白。

这样虚弱无助的时候,才确定他真的只是个少年。

顾正中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宝盒,晶莹剔透如冰玉,盒子打开,里头有一枚圆润的红色小果实,异香扑鼻。

这缕香气一透过布帘,就引得四周围数里的‘东西’蠢蠢欲动,只是它们不敢靠近。

顾正中两指捏着朱果,悬在安以农嘴唇上方三四寸的高处,轻轻一挤压,便有红色液体滴落下来,正好滴在安以农的唇角,这异香顿时更加浓郁。

梦中的安以农舔舔嘴唇,顾正中笑了,又挤出两滴红色液体。他看着已经不剩精华的果子,随手丢到外面去。果子还未落地,一股黑风过来卷走,又有其他力量尾随而去。

第二天,伴随着灾民早起煮食的声音,安以农醒了,他精神极好,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比生病之前还要好。

“健康地活着,真好。”

安以农擦了脸,再次涂上那种褐色膏药,又用一条大围巾把自己一张招人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给顾正中点了线香,又把金灿灿的小橘子叠在旁边,恭恭敬敬鞠躬:“先生早安。”

顾正中看着线香旁边的小橘子,嘴角微扬:“嗯,早安。”

他没听过‘早安’,但这不妨碍他懂这是什么意思,并且马上学来用。

那之后的时间,别的人都在艰难逃难,安以农一边推车一边还要听老师讲课。

“如今没有太多条件,便一日讲解一篇吧,这是前朝文相的名篇《墨梅赞》,晚间我要考你。”

“背诵还是理解?”安以农问。

“自然是都要。”

顾先生平日倒是好说话,这时候却很有师父的威严,安以农稍稍跟不上节奏,这边车子就要加重一倍。

“要好好听我说话才行。”顾正中眯着眼睛看了人群中躲躲闪闪吸引安以农注意力的人,一只灰老鼠。

“是,先生。”

那日晚上顾正中果然抽查了安以农的情况,安以农背得磕磕绊绊,倒是对这篇《墨梅赞》的理解让顾正中眼前一亮。

多数读书人对前人总是有着奇妙的俯跪情节,总觉得古人、名人、名古人身上没有任何错漏,对他们的看法都是全盘接受,甚少可以提出这种可称为高屋建瓴的看法。

顾正中心里十分满意,嘴上却还要故意敲打:“想法很不错,只是锋芒太盛,下次可得含蓄些。”

“是。”

见安以农偷偷松一口气,顾正中笑道:“累么?”

“不累。”安以农拿出高考倒数一百天的状态。

“那就好,”顾正中坐在车上微笑,“担心你基础不好,所以放缓了速度,既然你还能承受,那就每天多加一篇吧。”

“……”

没有笔没有书,连老师都不够专业,但这是安以农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教育。

这会儿是逃荒路上,他身边也没有正经读书人,顾正中是他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老师,虽然安以农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或者究竟是什么。

想要通过科举成为官员,这件事他不是一时激愤决定的,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上辈子他做了歌手,已经实现自己的愿望,这辈子他本想随波逐流,小富即安。然而一路逃荒的所见所闻改变了他的想法。

安以农确信自己的理念,以及自己的能力都比一般人更好,现代强大的信息量被系统化作难以忘记的知识储存在他大脑里,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试试造福一方?

人活着,总得给自己找个活着的理由。

天气日渐寒冷,又下了两场大雪,很多衣服不够的人都出现生病的迹象,生姜变得比食物都昂贵。

村长家的儿媳妇也生病了,病了几日不好,大家都觉得就两日了,村长一家愁得眉毛都挂下来。

“她爹,把我丢下吧,减轻一点负担。”村长家的大儿媳擦着眼泪,“我嫁给你那么多年,就生了禾苗一个姑娘,万一我要是走了……”

“别说胡话,捂一捂汗就好了。”村长的大儿子憋出一句,一双眼都红了。

那小姑娘也围着她娘哭:“娘,别丢下我。”

“都别哭了。”村长掀开帐篷草帘子,他把一个小袋子拿进来,“喜娃子给的,他说里头有治发热的药丸,一天三粒,餐后服送。”

“喜娃子?”村长大儿子惊讶地看着手里的袋子,他打开一瞧,里面不但有个小瓷瓶,还有足足三四斤的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