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复习(1 / 2)

这一日的午觉,只有姜恒按部就班睡了一下。

其余姑娘都是带着满腹的心事,担忧起几日后的‘贵妃亲手所出的题面’。尤其是满军旗的女子——虽说如今朝上通用汉语,她们口语汉话是没问题,但落笔更偏重满文,更以此自傲。

然而现在就要面临专业不对口的问题了。

年贵妃可不只是汉军旗,据说还极通汉学,能诗能文。皇上登基的这一年来,年家便以贵妃从宫里赏赐的贺父母年遐龄夫妇过寿的诗词为荣耀,特意将贵妃的祝寿诗裱起来挂在正厅,故而京中许多人家都知道年贵妃是个标准才女。

“马佳姐姐,这可怎么办啊,贵妃必要出难的题卷为难我们!”

此时马佳氏的屋里,除了她以外,还坐了另外四个满军旗的姑娘,都是十五六岁的齐整漂亮的女子,坐在一起好似五朵金花。

马佳氏还稳得住些:“素日嬷嬷们讲的什么,记着就是了。这不还有书本子吗?”

她们共发了宫规上下两册。

不过书本子上刊印的都是文绉绉的文言文,若没有嬷嬷们的讲解,她们连顺溜读一遍都很难。

可问题是,嬷嬷讲解的时候,她们常常在走神!

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还好些,但很多规矩,她们就不在意了:什么与总管内务府要东西的流程,什么宫人之间的拌嘴斗殴的惩处,每季哪几天各宫里换铺陈……这些琐碎的事情,她们总觉得反正到时候有宫人来做,她们做主子何必要管这些事。

贵妃让她们学这些,可不就是故意耗日子吗?物理上人体出不去,还不兴思想上消极怠工?

这会子她们发现,思想上消极怠工也不行,现下真是补课都没地方补去!

“信贵人每日在堂上都不停笔的记嬷嬷们的话……”其中一个那拉常在,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马佳贵人横了她一眼,那拉氏也就住了嘴。

旁边博和礼氏不免道:“你们说,信贵人会不会早知道要考规矩才每日这么认真听?年贵妃会不会提前单独给她透信儿要拉拢她?”

说的其余人都半信半疑起来,倒是马佳氏一口截断:“不会的,贵妃忌惮信贵人都来不及,才不会格外对她示好。只怕她就盼着这考规矩,把信贵人一直拦在储秀宫里头呢。”

马佳氏可是眼看着贵妃宫里的叶嬷嬷,明里暗里给信贵人挖了不少坑,甚至自己能这么快聚集起其余满军旗的秀女,也少不了叶嬷嬷对信贵人捧杀替她拉仇恨的功劳。

见围着她的几个姑娘还是愁云满面无头苍蝇似的,马佳氏心道:我聚集起了一堆什么废物啊,要口角伶俐的也不行,要有主意的也不够,只是鹌鹑扎堆一般窝着怕事。

马佳氏糟心起来。

用一句话形容她的心情就是:凑活过吧,还能离咋的?

姜恒睡了一个恢复精力的午觉,依旧精神饱满准备去上下晌的课。

到了点自有宫女进来,替她重新拢头发,倒是不用重梳一遍那么麻烦,而是用桂花油抹的平平整整不见毛躁。

对着镜子,姜恒甚至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像一只出水的水獭,毛皮顺滑。她想着以后自己一宫后,宁愿中午重新拆了发髻再梳,也不要这么些发油。

起身后一开门,就遇到了另一只水獭:郭氏正在廊下等着她。替姜恒梳发的宫女一见就立马识趣消失,这两位小主明显有话要说。

郭氏有点不好意思,自从前日叶嬷嬷的‘满汉军旗论’,加上她与马佳氏的几句口角后,这两日,她有些躲着姜恒。

可现在又想请人帮忙,于是还没开口说话郭氏脸就开始发红,难得有几分期期艾艾道:“我想着,借信贵人素日堂上记下的嬷嬷讲的规矩瞧一瞧。”

郭氏是真急眼了,要不然她也不能来开这个口。

话说她本来就是活泼运动型的姑娘,看着书本子就头晕。而且她觉得听嬷嬷讲规矩还特别容易让人发饿,往往一上午的课,她只能用心一半,另一半就飞到午膳吃什么上去了。

一听要考试,搞得她也着急上火,中午回去也睡不着,翻出宫规册子想强迫自己复习一会儿,然而书本上佶屈聱牙的用词,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才发觉,原本认为嬷嬷的讲解枯燥无味,照本宣科真是冤枉了嬷嬷们,她们明明已经很努力了,起码讲的她们能听懂。

作为隔壁桌的同学,郭氏是眼见着姜恒手下不停记录的。她当时还觉得没必要:等各人分了宫室,按她们的份例,都有至少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宫女,许多宫里事儿慢慢就知道了,何苦现在死记硬背。

到了今日郭氏才发现,那不先死记硬背都出不了储秀宫的大门!她是个急性子,直接就来寻姜恒了,心里还想着,见了信贵人得先赔个不是。

只是真见了人,郭氏年轻脸嫩,又有些窘迫。

姜恒很快接收到她的意图:这是来借学习笔记的。

这事儿她熟悉,高中的时候谁没借过同学的笔记,有的人整理的笔记硬是漂亮简明,班里都排着队等着抄。

见郭氏不好意思,姜恒就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晚上闲了只管来抄一份就是了。”

说来她们并不上晚上加班加点学宫规,而是非常符合劳动法要求,一天只工作八个小时。

郭氏一愣:“我夜里过你这里抄?岂不是打搅你?我拿回去慢慢抄就是了。”

两人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并肩而行,开始往前头正殿走去。姜恒闻言不由侧脸看了她一眼道:“还是来我这里稳妥些,若是我的书本子在你屋里搁着忽然‘不翼而飞’,解释不清,只怕咱们从此后再没法说话了。”

郭氏恍然大悟,确实是这个理。

之后却又有些黯然自嘲的意味,似乎在对姜恒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我总是记不清,这会子不是我自家府里,而是这紫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