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午,窗外瑞雪初停,烟云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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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洛阳德政坊。
杜审言与妻子薛凌去看过还不足三岁的小孙儿。
薛凌如今正在礼部为官,对大司徒九十岁的寿辰宫筵所知颇多,因此小声问道:“既是在宫中举宴,当日必是大场面,我真怕孩子吓到哭闹起来。”
杜审言立刻摇头:“怎么会,这孩子聪明懂事的很。”
“也是。”薛凌不免带上了抑制不住的喜色:“且大司徒特意提了,让咱们带着孙儿杜甫过去——你说咱们的孙儿会不会也是神异之才?就如大司徒从前一眼看中的其余孩子似的。”
杜审言虽也迈入老年,都有了花白的胡子,但依旧保留着一种从年轻时就有的自信:“你想多了,大司徒只是看中我罢了。”
见妻子一脸无语,杜审言举出了非常强有力的例子:“你忘了?当年闲儿出生,也是襁褓之中,大司徒就送了他一块玉佩,说将来传之子孙。”
“当时你还觉得闲儿将来有大出息呢,如今看怎么样呢?”杜审言还蹦出了一个新鲜词汇:“可不是外头说的啃爹?”
薛凌:……
杜审言总结发言:“可见大司徒看重的是我。”
论起来,杜审言倒不是如从前英国公李敬业一般盲目自信,说话还是比较有根据的:他,杜审言,字必简。年纪轻轻进士及第,考中官后还未及去做,就被大司徒(时姜侯)特特选中为巡按使书令史,随行纪察天下事。
之后,更是考入上阳宫历史专业,历任史馆主事、国子监祭酒、历史学院的副院长等诸多要职……
同时,他还是一位颇为出名的诗人。
虽然没有‘四杰’那么出名,但他也是‘四’之一呢——
他的诗文与李峤、崔融、苏味道齐名。江湖人称,不,文坛同道都称他们为‘文章四友’。
综上所述,杜审言断定:将来,他妥妥会在史册上拥有一段记载,成为大司徒慧眼识英雄的又一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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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杜审言夫妻说话声音压小了,但还是吵醒了床上的孩子。
小杜甫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阿翁,太母。”
见糯米团子一样乖巧的孙子,杜审言心情更好,也不走了就坐在床边儿说起了两年前的往事——
那时小杜甫才出生不久。
因见婴儿不断啼哭,杜审言就主动抱起孙子哄道:“好孩子,别哭了。有我这样的祖父,你有什么可哭呢?你可知,便是将来你资质平平,也可在史书上有一笔记载:杜审言之孙。”
这都保底啦!
他如实哄着孙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哭的更大声了。
杜审言:唉,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想到两年前的事儿,杜审言不由带笑伸手摸了摸未足三岁孙子的头:“将来要好生读书、作诗、记史,不堕乃祖威名才是。”
薛凌已经听不下去提前走了。
唯有小杜甫眼睛亮亮,乖乖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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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握的九十寿辰宴筵过后的夜里,上皇是早入睡了,倒是姜握还没有睡着——如今两人有些反过来了,毕竟她的精力一直稳定不变,而上皇到底是有了春秋。
姜握披衣掌灯坐在桌前,托着掌心的红色骰子看。
这并非她系统中那一枚红色骰子。
那是拿不出来的。
如今她手上托着的这枚,是当年陶姑姑和李师父先后故去,她心中难过,以朱砂涂成以宣悲意的一枚。
后来皇帝见了觉得此骰红的刺目,就给她拿走,装在一个荷包中收了起来。
当时姜握也没注意到。
直到上皇搬到神都苑后,偶然一日,姜握翻抽屉找荷包扇坠佩戴上朝,才翻了出来。
灯下细看,这骰子上涂的朱砂色,都略有些褪掉了——
她早与孩子们说过,将来,陛下仙逝后她当随陛下而去。
唯一可虑依旧是,当她捏碎那枚红色的骰子,她将要去向何方,又能否再与武姐姐,与所有故人相见。
这是个安静的冬夜。
无风无雪。
姜握想:一定会再见的。
她一向是个运气很好的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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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建议开一下这一章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