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府。
曜初等来的不是亲卫打探的结果,而是标准答案本身。
姜握到镇国公主府的时候,正好跟太平错开——
太平一听武三思被关在殿中省,当即辞别姐姐,要约同婉儿进宫看热闹去。
因殿中省,并不属于朝堂署衙。
相反,殿中省是宫廷机构,相当于宫中的总管人事部门,掌帝王起居诸事。
诸如尚食局等六宫以及宫正司的宫人,名册都在殿中省。
当年姜握刚‘病愈能开口说话’,陶姑姑就带她去殿中省录过女官名册。她的第一枚鱼符上镌‘宫正司正七品典正’,就是殿中省发的。
若有犯下‘谋主、殴伤其余宫人、盗窃’等大罪的宦官宫人,就会被送去殿中省下属的刑室关押受刑罚。
其实武三思假如被关在刑部、大理寺等地,太平倒不好去看(刚刚被皇帝拎去教导了,自然不好再顶风作案,去旁的署衙打扰官员公务),但人就被关在宫里……
那太平必须要去看热闹,同时嘱咐殿中省额外‘关照一二’!
说起来,当年她和婉儿可是接掌过宫务的,殿中省的管事们也都各个熟悉。
今日正好回去探望下旧日下属。
*
曜初听妹妹叽叽咕咕说这些话,倒是欣慰:令月是有一种聪明直觉在的。比如她也只觉得武家人会被关在刑部或者大理寺,却想都没想宗正寺。
于是曜初在妹妹走之前,又提点了一句:“母亲那句‘与你无关’,还有另一层意思。”
“你我的武氏,与‘武家人’并不是一个武。”
心情大好的令月,更是一点就通:“姐姐,我明白的——天姓女武,母亲立的是洛水圣图所出的天姓武氏庙。”
曜初笑了笑:“好。”可见令月性子再急,关键之处从不迷糊。
“难得的端午休沐,进宫去玩吧。”玩人去吧。
太平反而又转身回来,关切道:“可刚才姐姐不是说,他们是你的鱼饵吗?”
鱼饵没了怎么办?怎么钓鱼?
曜初道:“无妨,武家又不是只有武三思一个饵。”
与她同辈的武家人,还有武承嗣,再不济,还有血缘关系更远一点的武攸绪等人。
如今武三思已经废掉了,曜初也就与妹妹说起,她曾经对武三思的安排——
“其实原本,武三思这个饵,我也是准备拿来做立威之用的。”
从武三思不知天高地厚,打上了婉儿的主意,曜初就也没准备留他做长饵,而是准备尽快处理掉。
若是曜初来处置武三思,也会与今日皇帝所为,一脉相承——
那便是不走任何宗亲流程,直接处置掉武三思,以昭示群臣,所谓的‘武家人’,与圣神皇帝的“天姓女武”,并不是一个“武”!
许多朝臣不明白,或者说闭着眼装看不见。
还欲以“宗族礼法”,借武家人来阻挠她做皇储。
就缺个工具人,把他们抽醒。
如今武三思自己作死太过,直接撞到母亲那里,与宫内犯大罪的宦官一般被关押至殿中省去,结果也差不多,就如此吧。
太平听姐姐点拨了两句武三思之事,心下更安,很快就如来时一样,又一阵风的骑马而去。
*
而太平没走多一会,姜握就到了。
依旧是驸马恭恭敬敬将她从正门一路送到公主院门。
姜握远远就见曜初站在廊下。
见到她的身影后,曜初还直接迎过来问道:“姨母今日被武三思冲撞了?”
姜握见她走的快,身后打着伞的侍女,甚至一时没有跟上,就将自己手中的伞倾向曜初。
替她遮住盛夏炎炎烈日。
两人从院中进屋短短十来步的距离,姜握就已经把蓬莱殿发生的事儿讲完了——
不是她讲的简略,而是整个流程本来就简略。
武三思进门,磕头,抬头,被砸。
完。
“就这样?”曜初都一怔。
她还以为是武三思胆大妄为,看着姨母也在,直接不要脸地提起了要联姻之事,惹恼了姨母才被发落。
如今看来,他根本还没来得及提。
那就是……
曜初想起裴宁的密报,上面有关于武三思的性情描述,道他“善钩探隐微”。
也就是常做窥探打量算计之事。
既然还没有来得及言语冒犯,那必然是,曜初已经明白了,那必然是他在御前偶然遇到姨母,就窥视打量,如同丛林中的鬣狗,在虎豹捕猎之后,就在旁窥探游走,想要上前偷抢这并不属于自己的猎物。
曜初都能想象到武三思是用一种什么眼神……
好在自曜初有身孕后,桌上常备着杏干、青葡萄等果子,此时她立刻取了一枚杏干吃了,才压下了心口泛上来的恶心。
姜握在旁不由关切道:“怎么回事,这半个多月,不是都不再反胃了吗?”
曜初:这倒不怪身孕,纯粹是她丰富想象力导致的恶心。
姜握看了看屋中的刻漏,下午已经过半。
想到方才进门的时候,听驸马唐愿说起刚送走太平公主。
姜握就问道:“是不是令月过来累着你了?”实在是令月的活力,一般人招架不住。
而且姜握也深知,令月这两日急得很,大约是来找姐姐倾诉委屈,曜初需安慰她,故而累到了。
姜握习惯性抬手试了试曜初的额头。
自从有孕,曜初的体温总是较从前更热一些似的。
“要不睡一会儿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