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愿是个对自己终身很有个规划的人——
如此时日久了,自然会给公主种下印象,他料理这府里的事儿,才是最让人省心的。
那哪怕将来进了新人,也不怕‘色衰而爱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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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退驸马与侍从后,曜初只带了亲卫来到书房。
书房院外本就有守卫,而此时她的贴身亲卫也安静无声地守在门口。
在镇国公主府,书房就是绝对的禁地。
曜初在案前坐下来,取出她公主府与出版署两处的官员名录,开始细细斟酌官员的调动情况。
看了片刻后,又拿出了上阳宫女校的教师名单。
她取过一只朱笔,在单子上勾出了几个人名。
从去岁九月一日开学以来,到现在也大半年了。
据她观察,女校的老师里,很有几个人不只能教书,也可以挖来做女官——人手,或者说她的人手,总是不够的。
曜初如此用心安排起人事工作,倒是把‘不舒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她有孕已经过了三个月。
毕竟若无稳固胎相,她也不会提前说出来。
故而此时,她已然基本过了早孕不适的阶段。
与其说是不舒服,不如说是对身体状况与以往不同的不适感。
但想想,她听姨母提过——曾经母亲接连有孕,生下兄长李弘与她的那两年,却正是与父皇一起在朝上面对长孙太尉、在后宫面对王皇后(准确说是王家和柳家)的那两年。
当年母亲面对那般时局都能应对。
比较起来,她如今的境况好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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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宁到了后,很快奉上一份密报。
她既是出版署的副署令,家中做官的人又多,消息自不是一般的灵通。
这是她收集来的,朝臣们对于入京的武氏宗亲的态度。
其实现在,真正见到武家人的朝臣还不多。
因他们入京后,当日就被陛下指到了一处,当年因涉及造反事,而被抄家没收的李唐宗亲的宅院。
之后便奉旨闭门学规矩——不得不学,他们每个人都是和亲预备役。
规矩不学好了,送出去岂不是丢人现眼。
哪怕外邦是求和亲,不敢退货回来,但说不定是会被‘差评’的。
圣神皇帝道:“到底顶了一个‘武’字,朕不愿丢人。”
而说起和亲,还有一桩笑话。
此次求和亲的,除了吐蕃,还有突厥。
之前的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被裴行俭抓回献俘后,自然是与他不对付的部落首领借机上位。
在某种意义上讲,如今的突厥大部落的首领,还要感谢当年那一仗以及裴相。
因此,在圣神皇帝于朝上问起突厥使臣和亲事儿时,那使臣道:“我们可汗说,既有荣与上国和亲,便想为公主求娶裴相……”
朝上所有朝臣:?!
众多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裴行俭。
那突厥使节接着道:“裴相这样有勇有谋的驸马。”
其余人:唉,原来只是汉语不到家,断句问题啊。
裴行俭:……你们这种失望脸是怎么回事啊!
尤其是他的宰相同僚们,几乎就把遗憾不能看‘突厥公主求娶裴相而不能’的热闹,写在脸上了。
当然,突厥使节这么说,主要是借机再捧一下圣神皇帝,顺便表明下心迹:我们特意提起裴相来,可见对当年战事并无怨怼,与当年欲反的突厥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至今,裴宁想到前几日的事儿,还忍不住要笑。
只为了能看到父亲这场热闹,她就觉得自己努力奋斗,立于朝堂的辛苦都值回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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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武承嗣。”
而听到镇国公主开口,裴宁才连忙收敛心神,不再去考虑和亲事,专注听公主的吩咐。
裴宁答道:“是,这两人正是武氏一众宗亲的主心骨。”
毕竟这两人是与陛下‘血脉’最近的人。
武三思——当今陛下异母长兄武元庆之子。
武承嗣——当今陛下异母次兄武元爽之子。
其余武氏宗亲,自然围绕着这两个人抱成一团。
裴宁在汇报她对于武三思和武承嗣的‘调查报告’。
虽说他们入京来还没来得及搞出什么动静,但他们过去那些年在边地的生活,自不是了无痕迹。
“……其性柔佞多狡,善钩探隐微……”
总而言之,不是省油的灯。
裴宁不由看向镇国公主。
曜初只点头:“辛苦你了。”裴宁就很解其意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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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初命亲卫去请她府上长史李慎修。
有些事,她还是不能交给裴宁去做,为了她,也为了裴宁。
毕竟裴宁是裴相的女儿。
这身份是双刃剑。
以裴相、库狄琚夫妻两人在朝中的官位和所掌署衙的重要性,除非他们哪天撞昏了头,否则是绝不会主动在储位中站队的,他们只会跟着皇帝的步调走。
故而有些更隐秘的事,曜初只会交给她的长史官——
李慎修虽也出身英国公府,但她的父母李敬业、宁拂英都在边关为将,哪怕宁拂英暂时回神都,也只是在军事学校呆着,并不涉京中朝堂事。
曜初有时候闭眼想想朝局:若是她不在,此时朝上储位之争,大约就是在武家这两个‘陛下亲侄’与显儿旦儿这两个‘陛下亲子’之间进行吧。
解决掉武氏宗亲,是她走向储君位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