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做好一个‘太子妃’。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大约公主还算满意,所以没有换人,府上也没有进新人——
当然,也是公主太忙了的缘故,唐愿倒也没敢奢望,以后公主做了皇储做了皇帝,也没有新人。
但好在,公主是对他算是满意到愿意要个子嗣。
于是自公主有孕以来,唐愿那叫一个求神拜佛,甭管佛家道家儒家了,主打一个拜的全面——
求求了,这一次,一定要是公主想要的,像她的女儿。
若没有令公主满意的长女,将来,他可能就做不成‘皇储正妃’了。
*
而这一日,也是成婚多年来,唐愿第一次看到公主另外一面。
说起来,他第一日见到镇国公主,就是在崔正卿所在的鸿胪寺四方馆。
那年鸿胪寺组织了一场马球赛,安定公主代表帝后来观礼,为此番诸邦马球赛事题应制诗。
那时,他作为驸马候选人之一,负责在旁伺候笔墨。
因他生的好看,入了公主的眼,公主就额外问了他一句姓名。
他努力克服紧张,按照礼部教的规矩回答:“回公主,下官唐愿。”
他们的初见就是这样,是公主与鸿胪寺的九品青衣小官。是她来选一个看的入眼的人。
从那日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便一直延续至今。
于是成婚多年,唐愿见公主,看见的,依旧是上位者的一面。
今日才看到决然不同的一面——
因公主府邸颇大,从正门到公主居住的正院,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故而唐愿虽是在正门迎候大司徒下了姜府宰相规制的阔大马车,但也早早备下了能在府邸内小路上代步的轻便小马车,请大司徒上车过去。
大司徒却摇头道:“不必了。”显然是想一路走过去,顺带细看看府邸内的布局。
唐愿微微踟蹰,然后如实将公主方才的话说来:“姨母,公主道有些不舒服,所以不能出来迎候。”
大司徒这才上了马车,径直来到院内。
而她入内,公主也未曾起身,只是倚在一张矮榻,有些怏怏道:“姨母。”
唐愿便见大司徒走过去坐在榻旁,一面替公主盖只搭了一半的薄锦被,一面关切问道“怎么不舒服?”
也是欲即刻请周奉御。
然而公主只是摇头,拉着一点大司徒衣角道:“姨母,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叫了周奉御来,也不过听那些‘保养’‘不要多思’的官话。”
“他不敢随便给我开药吃,我自然也不敢随意吃药——我记得姨母和晋阳姑姑的话。”
“就不必看大夫了吧,他说的累,我听的更累。真是彼此麻烦。”
唐愿在旁忍不住垂首,生怕脸色露出什么不对:他从未听过公主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这难道是……撒娇吗?
他余光还见大司徒伸手替公主理了理鬓发,柔声道:“看你神色确实较往日倦怠些。”
“好,那就先不请大夫,你自己度量着,实在不舒服,却也不能讳疾忌医。”
这也是唐愿第一次见公主像一只被顺毛的狸奴(猫)一样,以至于闭着眼睛靠在大司徒身上,低声在说些什么,语气含糊,甚至有点像猫呼噜噜的声音。
唐愿之所以会想到猫,除了公主府中也会豢养各地贡品猫外,还有另外一种‘猫’。
他曾经见过的‘大猫’——
依旧是先帝在时,有一年大食国进贡了狮子,恰巧当年还有辽东之地贡上的老虎,暂时就都养在闲厩五坊之处,那里原本是专门养着各地进贡的鹰鹞犬马等物。
唐愿本身是喜欢猫的,甚至公主府多豢养猫,也与他的喜好有关。
因狮子和老虎少见,公主还特许他去鸿胪寺看。
那是唐愿第一次见到老虎,与猫仿佛的美丽,却威严而令人生畏的眼睛。
而大约是被人看烦了,原本懒洋洋伏在地上的老虎,忽然站起身顿足啸了一声,当时所有人都不由退了一步,生出骇然之意来。
唐愿也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竖起的寒毛——
虎啸山林百兽散,果然如此!
怪道老虎是百兽之王,是一片山林的顶级掌控者。
而那一刻,唐愿忽然就想到了公主。
他是不怎么出门的,外面的事情他说不好。但在镇国公主府内,公主绝对就是这般的掌控力,她一个不满的眼神,一个不悦的神色,都令阖府上下战战兢兢。
当然,这种类比,唐愿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而今日,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甚至就在大司徒让公主先歇着,她去看看公主府各处时,公主还道:“姨母从前也不来看看我府上如何,今日才来,难道是孩子比我要紧吗?”
大司徒无奈而笑:“若不是有孕之事,于你有风险,我才不来。”
公主这才笑道:“那姨母去吧,我再睡一会儿。正好等姨母回来用午膳。”
*
而午膳时分,唐愿在为众人分盛汤羹的时候,还听公主道:“姨母给我的女儿想个名字好不好。”
说起名字,唐愿就不由想起一事:孩子的姓氏。
他听说,自从武氏宗亲回京,正巧赶上公主有孕,竟然朝上还有一种不知从何传出的风言风语——
公主虽是陛下亲生,但她的子嗣自然是随驸马姓的,那公主岂可为皇储,将来岂不是传位‘异姓’?
倒是武家子侄,才是一家子姓武的。
唐愿当时就无语了:我都从未敢想过,这孩子跟我姓,你们倒是挺敢替我想。
然后垂眸望着眼前的酸笋鲜鱼丸汤,又有点发愁:唉,公主直接就说让大司徒起‘女儿’的名字。
这若不是女儿……公主失望不满——
我下半辈子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