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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姜握离开城建署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蓬莱宫。
大年初一,圣神皇帝也未看奏疏,两人只于窗前对坐闲谈。
此时,姜握跟陛下说起了晒盐与火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她很欢喜,并不是因为她又做成了什么事情,恰恰相反,是因为,自此后,或许就不再需要她来做很多事儿了。
比如,论起晒盐法。如今的她,一定不如城建署的研究员余常佳更懂行。
将来推行此法,便当以余常佳为主。
而且,现在陛下已经登基且坐稳天下,哪怕城建署改进了晒盐法,这种涉及泼天利益的技术,也不用像原来一样,由她来思考如何挡住旁人窥伺的目光,由她来担忧城建署又被别人惦记或者是阻挠。
终于到了这一天——
许多事,没有她,也是可以走下去的。
姜握不由就想起,当年刚建城建署的时候,为了水泥的制备,她得一封封的写信,去跟当时镇守辽东的刘仁轨要火山灰。
毕竟当年除了她,哪怕库狄琚,也是很难跟朝臣们正常往来交流的。
也是她,跟城建署第一批女官们,一起讨论学习最初的‘化学知识’。
其实,姜握前世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只‘攻读’了高中,甚至都没有参加高考。
因而让姜握在繁忙的公务之余,还得去啃各种数理化等专业知识的课本,对她也是一种煎熬,有时候看的她都想哭。
现在,终于不用她再千里迢迢去摘果子,她种下的各种苗苗们,终于开始结果子了,而且会越结越多。
比如今岁的焰火,她只需要把安全制备规则下发,其余的制备焰火事,就几l乎不再需要她来管了。
真是漫长的数十年啊。
说来,此生倒是无病无痛,是她前世祈愿的‘健康的充实的一世’,但姜握回头去看,未免也太充实了——
若让她选择再走一次今生的路,她依旧会犹豫的,实在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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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握不再去想这些往事,她抬眼向对面的圣神皇帝道:“陛下,正月十五有上元节宫宴,咱们自然走不开。那么正月十六日,不如出宫去走走,看看陛下登基后的神都元宵盛景?”
虽说正月十五才是正日子,但宵禁是连着停三日的。
正月十六,想必也是一样热闹的不夜城。
圣神皇帝看了她片刻,方才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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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握是在初一的午后离开蓬莱宫的。
这日虽寒冷但日头不错,冬日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
显然不只姜握这么觉得——
姜握刚出门后,还未下台阶,就见蓬莱宫的院中,有只小白鹤正在闲适地来回溜达,时不时还停下来展展翅膀晒太阳,显然是刚从外头飞过来的。
姜握走下台阶。
小仙鹤见了人不但不怕,甚至直接向着姜握溜达过来。
然后,展开翅膀拦住了她的路。
姜握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想来这殿中人常奉陛下命投喂飞停至此的仙鹤,以至于这小鹤见了人不但不躲,甚至还生出了人若是不喂它,就拦人去路的娇纵习惯。
拦路打劫,这可不是什么好性情。
姜握今日心情太好,忽然就生了玩笑之心,她见这小仙鹤哪怕被她伸手抚摸头顶也毫无防备——
她索性曲起手指,轻轻弹了它的小脑袋一下。
姜握虽然控制了力气,但小鹤还是被弹得后仰了一下。
小仙鹤显然震惊了。
估计是从未遇到这种不但不喂它,还‘弹’它脑壳的人。
姜握忽然想到那句‘脑瓜子嗡嗡的’,不由就笑了。
她甚至弯腰对小仙鹤道:“如今可知道‘世道艰难’了?以后可不许拦路打劫,自己去抓点鱼吃,不能不劳而获。”
被弹懵了的小鹤,反应过来后,才不肯听这坏人叽叽咕咕,立刻转身就飞走了。
姜握估计,它近来应当是不会打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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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原本守在殿外,见到有鹤飞来且见鹤拦着大司徒去路的严承财,刚亲自跑去拿了一碟常备的小鱼干过来,就听到了大司徒这句话。
严承财当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大司徒怕不是办学上瘾了,竟然在教导一只显然还未长大的白鹤?
听到笑声,姜握转头,就看到严承财手里满满一碟子的鱼干,连她看起来都觉得挺好吃。
怪道这些鹤要拦路了。
姜握与严承财道了句新岁安康,这才离开了蓬莱宫。
而严承财还未及把小鱼干放回去,转头就见陛下立于窗口处,显然将方才之事尽收眼底。
严承财忙行礼:“陛下。”
“方才,她说了什么?”
严承财想起方才事还忍不住笑意,可谓是洋溢着新年的喜悦把大司徒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原以为陛下会跟自己一样,觉得此事可喜。
今日又是大年初一,说不定还会赏他点什么。
然而,严承财‘幽默风趣’说完后,却见陛下神色不明,甚至可以说是晦暗,‘怦’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严承财捧着小鱼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