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
上阳宫内人声渐稀。
因马上就是小年了,绝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学校。
杨小藜算是走的较晚的那一批。
因知道女校里许多小娘子家境有些贫寒,故而诸如祝明乐等自己颇有产业的老师,就在季考后,留下了几位素日格外用功又仔细的小娘子,让她们帮忙做些诸如拆掉糊名批阅后的卷子,誊写各科分数之类的活。
杨小藜从一开始就明白祝老师为什么留下她。
并不只是她笑眯眯说的‘老师忙不过来,小藜给老师帮几日忙好不好?’
而最后,祝老师送了她数匹棉布和绢布,是直接送到了她的宿舍里。
宿舍里只剩下她自己——想来祝老师也是知道只剩她自己才来的。
杨小藜拿了一只竹杯给老师倒水:“是没有用过的,老师喝水。”
祝明乐接过来喝了两口,从寒风中走过来喝点热水确实很舒服。她看着眼前孩子,笑道:“多亏了小藜,老师也早忙完,早放几日假。”
除了布料,祝明乐还带了一盒各色花样的点心。
杨小藜觉得祝老师的手很软,落在她发上,声音比手更软:“过个甜甜的年。”
*
因送了数匹棉布给学生,祝明乐自然多问了一句:“你明日回家?去校园驿定好马车了吗?”
说来,杨小藜离校,可不单单有她的棉布要拿。还有学校过年发的粮米、衣裳、甚至还有盐、茶、口脂面脂等物。
以至于每个学生离开学校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的,必是得坐车才能回家。
因不是每个学子都能有自家的马车来接,故而这种假期运送行礼回家的来回车费,学校是包括的。
当然,要是学生素日想要坐车出行,比如休沐日想去南北市逛买,或是几个学生约好了去踏青之类的游玩,去校园驿雇车,就要缴纳租车费了。
不过,也比外面的车马行便宜一半。
“祝老师放心,我都定好了。”杨小藜走的晚,已经过去了学生离校的大潮,故而很顺利就订到了一辆马车。
祝明乐这才放心:“好,回家去吧,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
杨小藜跳下马车的时候,附近铺面凡有闲暇的人,多有带着好奇之色来探看的。
说来,这两三个月,报纸上多有上阳宫学校之事。
但耳闻不如眼见。
还是亲眼看到一个从女校念书回来的学生,更有真实感。
说来,上阳宫校园驿的车夫,都是从前行宫内负责洒扫的宦官,他们这几个月来,送惯了学生。
此时停好车拴好马后,就很麻利的开始搬东西。
以至于杨母见了女儿还不及激动,就连忙先道:“不劳烦内侍了,我们自家搬就是了。”
车夫笑道:“送学生都是一样的。夫人快别沾手了,我几趟就搬完了。”
除了围观的邻居,自然也有抄报铺的女娘,见到上阳宫纹样的马车经过,知道是杨小藜终于放假回家了,也走来看望这孩子。
一见就不由道:“这三个月,小藜可是长高了!”
杨小藜看到她,忽然觉得眼睛一烫:这就是给她翻医书改名字,也就是告知她上阳宫学校,并劝说她去念书的女娘刘融。
“刘姐姐!”
她这一声,甚至带了些哭腔。
刘融本来是带着欢喜欣慰来看杨小藜的,不知怎的,倒是让她这一声呼唤,也差点叫哭。
大约是为了,见到原来自认为是灰灰菜似的小姑娘,变得不同了吧。
但刘融想,两个人当街且当着一众邻居哭出来可就太丢了人了。
尤其是小藜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她可是个大人了,还是抄报铺的副管事。
于是她连忙转了话题,指着车夫一趟趟搬运的东西玩笑道:“小藜,你这就是富贵还乡啊。”
邻居中便有笑着赞同的:“可不是嘛。”
刘融还在旁热心道:“杨嫂子,官学发的粮米,一向是多的,你们母女俩吃不了可以去米行兑掉。官中的米,米行一向收的价就高,可别放成陈米倒不好了。”
杨母连连点头,望着装粮米的麻制袋外面,有特殊官学的印纹——这是户部统一安排发放的标识。
在南市待久了,她自然是见过装官米的口袋。但她真没想到,有一天能吃上女儿挣来的官米。
许多邻居听闻,当即就道:“杨嫂子,别卖给米行了,直接卖给我们呗。我们出一样的价,还省了你运到米行了。”
虽说米行的米也不差,但总觉得沾着官学气的米更好。
车夫动作很快,最后才拎出两只已经扎过翅膀的活鸡来。
“好肥的两只鸡啊。”
这下,连刘融都怔了:抄报铺作为女校报名点之一,她常日要应答来咨询‘上阳宫女校’的百姓,因此把上阳宫学校的各类补贴背的滚瓜烂熟。
但据她所知,女校补贴也好,奖学金也好,可不发鸡啊!
“这两只鸡不是学校发的。”杨小藜对刘融笑道:“这是农学院周王发的。”
周王主动出钱,愿意给三校所有学院被评为‘优秀学生’的学子,都发两只上好的肥鸡,也算是给他们农学院再做做‘广告’。
广告这个词也是有了报纸后才出现的:比如城建署,就曾高价请国子监的太学博士王勃,写了一篇文采精妙的《玻璃镜赋》。
而周王这次不搞文字广告,直接搞实体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