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自要得陇望蜀(2 / 2)

黄芪声音里饱含遗憾:“真想亲眼见见姜相说这句话的样子啊!”

“说来不怕杜姐姐笑,我真是听了这句话,才忽然明白,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天地间可以这样!

姜相可以直接说,她想要入凌烟阁。

黄芪继续道:“自那后,有很多不敢想的事儿,我都敢想了。”

“虽说我现在还是最低的从九品医士,而太医署也好尚药局也好,升迁都难得很,多是家中世代为太医署官职的大夫,才好往上升官。”

“但我却也想着奔奉御去!”

都是女子,还都是掖庭长大的,姜相都能做宰相,想入凌烟阁了,她想当个尚药局奉御,太医署的医令,岂不是很寻常的事儿?

故而黄芪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跟上峰告了假,特意从永州一路赶到江州想要向孙神医求学。

毕竟她没有家传的医道,也没有长辈在太医署护着,想往上走,当然得比旁人更用心些。

“我们这些掖庭出来的女医官都说好了——如今我们都没有家族长辈在太医署帮扶着,只好彼此帮衬着。但将来甭管谁升上去了,便是那些年轻女医官的长辈了。”

姜沃含笑听着。

驿丁们喂完了马,黄芪起身前还问道:“那杜姐姐跟我们一起走吗?正可结伴而行。”

姜沃摇头:“你们先走吧,来日孙神医处见。”

她还要等一个客人——

滕王李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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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在选中江南西道之前,已经将滕王之事先查了个清楚。

毕竟以滕王的名声,是太好的‘背锅侠’了。

“若我是江南西道的士族,得知巡按使到了,会先告发滕王,并将许多罪名都推到滕王身上去。”姜沃临行前还与媚娘如此笑道。

“然后坐山观虎斗,看看代天巡事的‘巡按使’对上天子的亲叔叔,到底如何。”

“当地士族官宦,也正好借此称称我的斤两。”

如果这位姜侯真敢持尚方剑‘斩’天子叔,而且还不被朝廷责罚,那没的说,他们就夹住尾巴做人,直到恭送这位离开。

但如果她不敢按罪罚皇亲,那不过是纸老虎,他们又有什么可怕呢?

彼时姜沃就对媚娘道:“不过姐姐,虽还未见过本人,但我觉得,滕王不是个蠢人。”

说来滕王的名声是差,而且很差,朝中甚至流传着一句话:“宁向儋(海南儋州)崖(海南海口)为官,不侍滕王。”

这会子儋州海口都是标准的流放地,宁愿去这些地方,也不给滕王府做官!有这种话流传,可见滕王名声多差了。

先帝年间,他就干过‘驱赶百姓为乐’‘专挑农忙时出去践踏农田打猎’‘拿弹弓打伤人’‘把人埋在雪地里’等种种恶行,被先帝屡屡斥责贬至苏州,从都督变成了刺史。

到了当今登基,他依旧屡出畋游,颇为扰民。皇帝就把他邑户及亲事帐都给削了,贬到了洪州为刺史。

而他到了洪州(南昌)后,继续敛财不止,勒索侮弄当地官人,建了大名鼎鼎滕王阁。

将滕王这些年罪状一一看过来,姜沃之所以说他不是个蠢人,正是因为——

他这些年犯的事儿越来越轻了!

滕王李元婴,高祖最幼之子,比当今皇帝还小一岁。虽名分为先帝的弟弟,但其实比二凤皇帝许多儿子还小,先帝对这样一个幼弟,能下死手吗?除了李元婴谋反,便实不能杀了他。

偏生李元婴骄奢淫逸啥都干,就是不干正事,与当地官员将士多有冲突结仇,何谈谋反。

于是除了贬他,先帝还真拿他没辙。

到了当今登基,李元婴辈分是涨了,但他的行为却收敛了些:毕竟侄子做皇帝,跟哥哥做皇帝还不一样的。尤其是这个侄子登基前几年,就因谋反案干掉了一批宗亲。

于是在皇帝出手,把李元婴的食邑都给削了,并且给他赏赐过一车麻绳后,李元婴的罪行就基本变成了‘勒索官员敛财’这种经济罪状了。

而这几年……

姜沃把按时间线整理的滕王罪名跟媚娘分享,笑道:“自二圣临朝以来,这些年滕王的罪名,多半就只是些半夜非要开城门出去嬉游,亲近倡优等事了。”

毕竟皇后代政嘛。

侄子都靠不住,那侄媳妇能靠住?

要真是罪名犯多了,只怕要凉凉。

由滕王这些年的‘犯罪事实’来看,就知道不是个蠢人。

*

于是姜沃在进入江南西道之前,非常‘体贴’令亲卫给滕王送去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里面历数滕王本身罪证,又另外加了几条诸如‘逼良为奴’‘私蓄部曲’等罪名。

虽然世家还没有开始诬陷滕王,但姜沃也不劳他们现编,而是直接自己代劳了。

而滕王在见此‘匿名举报’后,果不其然,向她发出了请见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