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朝先说起‘道路的分类’。
若勋贵世家修路,大致要分两种情形:坊间的公共道路和宅院之内的私家道路。
需知许多世家勋贵,家中是大厦连云,山池花木、竞崇栋宇。
那府邸占地面积大的——想在家里逛一圈都得修好道路,以备车马人轿通行。不然雨雪天气,别说没法出门上朝了,在自家都难从后院来到前院。
崔朝便道:“臣以为,若是修在个人府邸家宅内的私用‘混凝土路’,城建署只管修成此路,将来便任由各家处置,哪怕他今日修了明日不想要了砸掉也无妨。”
“但若是修在府邸门前的坊间路上,便由不得该府私下处置,且也不得禁人通行。”
毕竟坊间道路,还是属于大唐的公共基础建设。世家勋贵想把门脸弄得光鲜一点可以,但也不能错以为这就是私家地盘了。
崔朝继续道:“臣初拟定,这两种道路的定价不同,之后的修缮维护条例也不同。”
对于公侯府第门前的公共道路,将来出现裂缝、破损等问题,城建署负责保修一十年。
而府邸内部的私家路则不然,既然由着各家自行处置,将来凡有修缮,需得再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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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朝说完道路的分类,却微微蹙眉:“至于具体的定价,臣还真有些头疼。”
他来的时候,就带了详实的资料。此时就先向帝后详细介绍下搜集来的情报——
崔朝先说起外头的物价。
“今岁粮米丰收,斗米至五钱。”
“俱臣在东西市所见,一头上等壮年耕牛才售四千文(四贯),次一等的犍牛只要千一百文。一柄铁镰五十文左右……”
这都是农家种地的成本。
帝后和姜沃都搁下了茶盏,专注听着。
说过了农家,崔朝又说起长安城中寻常居民的生活成本,从粮食布帛一路说到鸡鸭鱼肉。
崔朝细细说了许多外头的物价,最后总结道:一位寻常百姓(非农田中刨食的贫农,而是住在长安城的居民),一年到头衣食住行的花费,大略需要五贯(五千文),若是人均七八贯,则是颇为富足的生活了。
他接着说道:“但俱臣所知,许多世家一房不过数十口人……”
姜沃看向崔朝,没有谁比世家人更了解自家了。
崔朝当场报出当年逼婚他的大伯家的花费情况:“一月便需千余贯。”
“一月千余贯?一年竟然也要超过万贯?”皇帝蹙眉道:“去岁东宫支领的银钱与布料,折合市货,也不过一万两千贯。”
可见东宫太子所用,也未必及得上许多世家勋贵子弟。
崔朝还举了个大理寺办的受贿案,也不是旁人,就是正月里被皇帝当作典型赐死的‘魏州刺史’,其中有一条罪名便是‘每岁受馈十余万贯。’
足见有钱者众。
“世家名门修路,必是为了颜面。”
“正如他们府邸中的待客正堂一般。”
“陛下可知有豪富之家,单只一间正堂,便花费数十万贯银钱——当真是以沉香为栏,檀香为阶,琉璃为壁。”
沉香、檀香这等珍贵的香料,在不少世家勋贵那里,为了彰显身份富贵,可以直接拿来做木材用。
崔朝苦笑道:“因此,臣还真不知该如何定价。”
姜沃笑眯眯道:“那就不用具体定价了,可以私人订制与竞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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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元年的秋末。
英国公府外,修成了一条御赐混凝土路。
而这条混凝土路上,就在英国公府正门前,格外印有郁督军山纹样——这是当年大将军一战灭薛延陀之地。
帝以此彰大将军军功懋著。
一时,朝臣皆是无比艳羡。
要知道,吏部姜尚书早一口咬定,城建署内‘建材极度紧张’,只够负责皇城内外主路修缮的,不可能给私人修路。
如此英国公府门口这条‘混凝土路’,就是英国公为朝上第一人的象征。
不少宗亲勋贵望之眼热,纷纷向一圣求情,只道雨雪天气,自家也‘出行困难,有碍国事’。
虽不敢望如大将军一般,得御赐之路,但还请一圣开恩,许他们自出银钱请城建署修路。
恳求者众,皇帝却不过情面,便于朝上议此事。
吏部姜尚书再次坚然回禀‘实无余料’。
帝诏,次年,城建署扩建后,再议此事。
诸勋贵豪族皆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