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许之把笔拿在手上转了一圈,之后淡淡说:“我要上班,没有其他事的话就挂了。”
“你下班后我在京大门口等你。”
莫许之挂了电话。
之后他顿了下,重新拿起手机把这个陌生号码也拉黑。
打电话来的是薛风。
他把薛风拉黑了,以为桥归桥路归路,没想到他换个号码还要打过来。
沈乐这业务能力比他想的好像差了很多,居然放着薛风到处跑。
熬到了下班,其他人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冲出办公室,莫许之和王执风在后头慢慢走着。
今天下午从校门到科技院门口这段路在维修,要出校门的研究员都得走路走到另一个站点,然后再坐公交到校门。
王执风放下手机,说:“学校里堵了,司机把车停在了校门口。”
莫许之抹脸。
事情一下子撞一块了。
要事情可以,他不是很想和薛风交流。
校门口堵住了,坐学校的公交只能到离校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之后需要自己步行。
莫许之站在绿化带边抬眼看了眼校门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校门的薛风。
倒不是因为其他,主要是他手里的花太显眼了。
略微皱了下眉头,莫许之转头来,对王执风说:
“王老师,冰咖啡的事情就拜托了。”
王执风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莫许之叹气:“热的咖啡,什么味都行。”
王执风点头:“好。”
莫许之捏了把王执风食指,说:“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王执风笑了下,点头。
身边没了人,莫许之埋头往校门口走。
校门口有不少人都在看薛风。
这里是学校,来往的大多是学生,薛风长得好看,还穿着一身西装,手上也拿了一大捧花,看上去像是要原地对什么人告白,怎么看怎么显眼。
莫许之没想在其他人面前跟他对上,他看了一眼薛风,发现他注意到他后就走到一边的角落。
薛风跟了过来。
莫许之就这么看着他。
薛风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眼睛里有很多红血丝,虽然不影响整体形象,但是莫许之还是再也没有看他的眼睛。
就这短短的距离,薛风发现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样,一次比一次地猛烈地跳动着。
他看着站在角落的神情淡漠的青年,想要笑,面部肌肉却不听他使唤。
这是他想了几年的人。
过了这么多年,他又可以看到他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在新闻上再次看到笑得和之前一样温和的人的时候,他也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像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像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他想,他这次一定要好好珍惜。
他耐心等着,等着莫许之来找他。他准备好了礼物和鲜花。
这次礼物和花都是他自己去买的,莫许之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
莫许之很爱他,一定会在回来后马上找他。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看到网上的消息一次次更新,仍然没有等到哪怕是一个电话。
他想,或许是莫许之太忙了,等他忙完后就会来找他了。
他还是没有来。
莫许之不来,所以他就来找他了。
在一步之遥,薛风站定,说:“莫许之,好久不见。”
和薛风的激动不同,莫许之点头,声线冷淡:“嗯,有什么事吗?”
薛风突然就卡壳了。
他原本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说什么,要怎么做。他会把花递给莫许之,会跟他说自己的感情,然后邀请他一起吃饭,之后一起规划未来。
但是当他看到莫许之的眼神的时候,所有的计划都成了空。
没有突然相见的惊喜,没有感动,甚至没有一点笑容。
莫许之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一样热烈。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薛风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看到哪怕一丝的对自己的爱意。
不应该的。
……或许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见面了。
尽管这样想着,所有的节奏还是通通被打断。
薛风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把花往莫许之怀里塞。
他看上去有些慌乱,不再像之前那样冷静自信。他甚至连组织语言的能力都一起丢了,张嘴却只能说几个简单的字:“莫许之,花,从澳洲空运过来的,你快收下。”
他手中的花确实很好看,火红色的,每朵花都开得热烈,像是在努力表现自己。
热烈的火红色映不亮淡漠得像是结了冰一样的眼睛。
莫许之仍然面无表情。
他再看了薛风几眼,薛风对他露出个笑来。
他表情终于变化了。
不是感动也不是高兴,他表情看上去很无奈,他看着被硬塞在自己怀里的玫瑰花,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接。
“薛风,”他说,“有事就说,花就不必了。”
“李助理说过你喜欢玫瑰花的,”莫许之这样说,薛风却更慌乱了起来,“你是不喜欢玫瑰花吗?要是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再换一种。”
莫许之摇头。
他挺喜欢玫瑰花的,喜欢那种和国旗一样的热烈又深沉的红色。
但是前提得是看送花的人。
他虽然不知道薛风现在拿着花往他身上塞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拒绝。
“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莫许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以后也别给我打电话了,这样大家都好。”
王执风去的咖啡店离这里不远,虽然现在这个点店里的客人应该挺多,但还是拖不了多少时间。
他不希望王执风也被扯进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来。
“不要走,”薛风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伸手拉住莫许之的手腕,说,“莫许之,不要走。”
一个平时一直很自信的人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恳求的神色。
薛风从来没有求过人,这次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极大的改变。
一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大少爷很少吃过什么苦,他有天赋,也很有运气,接管企业后一直很顺利,他从来不必放下身段求任何人。
但是他有预感,要是自己今天继续保持着那虚无的自尊心,他或许真的和莫许之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莫许之甩了下手,想要挣脱薛风的略有些大力的禁锢,却发现甩不掉,叹了口气,“你有事就说。”
他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莫许之,再给我一次机会。”
衣物摩挲的声音响起,一阵微凉的风从耳边刮过,莫许之猝不及防陷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鼻尖闻到的是浓烈的玫瑰花的香味和清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莫许之眼睛稍微睁大了些。
薛风这不对劲。
“莫许之,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好好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约了很好的装修设计团队,我们可以一起规划我们的房子,之前送你的东西我也都一直留着,那些都是你的。我不忙了,你的病……我陪你一起治病,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高高兴兴生活下去。”
“莫许之,答应我,重新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薛风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只知道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抖出来,表达颠三倒四还不连贯。
他太害怕了。
他怕莫许之再像之前一样离开他。
只有把人留在身边,重新和他在一起,他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莫许之这下终于懂了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说:“薛风,你先放开。”
薛风没放。
莫许之表情不变,声音却冷了几个度:“放开。”
薛风动作顿了下,这才放开了。
“薛风。”
莫许之的声音很淡,他看过来,浅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表情。
薛风心里莫名一颤。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让你误会了,但是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薛风攥紧了手里的花束,说:“但是之前你明明救了我,你要是不爱我……”
莫许之摇头:“换做是其他任何人我都会救。”
他们干这行的就是为了其他人,要是人没有了,他们做的事情也就没了意义。那时候要是换做其他人,他依然会救。
没有特意地加重语气,就是这样平静的语气成功地击溃了薛风。
莫许之的意思是,他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薛风瞳孔逐渐涣散。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崩塌了。
他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底气来源,所有的把握都是来源于“莫许之爱他”这个认知。
这个认知一旦崩塌,他现在,包括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变得荒诞了起来。
他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薛风愣愣说:“你要是不喜欢我……那我该怎么办?”
莫许之叹了口气,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
“薛风,我说过,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
说到底,他就是一个缺乏自理能力的大少爷罢了。
他对他的感情可能从来都不是喜欢或者爱,只是单纯的一种依赖情绪。
他只是不习惯没有人在他身边替他打理生活而已。
“你叫我怎么一个人生活……”薛风失了力气,花束从他臂弯滑下,摔落在地上。原本姣好的花朵被挤出,花瓣掉了一地。
莫许之已经渗透进了他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要一下子抽身离开怎么做得到?
“莫许之,给我一次机会。”
薛风伸手握住莫许之的手腕,再也保持不住一贯的冷静自持,他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可以给你……”
矜骄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异常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