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僵硬,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
傅少御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人立刻警觉地转向这边,双手握着剑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竖在身前,好像个无措又警惕的孩子,拿着一柄不适合他的菜刀防身。
妥妥的门外汉。
傅少御不禁疑惑,踏仙阁竟无能至此了吗?崔玉书竟找个连剑都不会拿的小屁孩做门徒。
他隐匿在树丛中一动不动,静静看着那人小心谨慎地抱着剑一步步走近,月亮在笨蛋身后洒下无垠光辉,把那张白净的脸也染了一层皎洁。
两人还有十步之遥时,那人停下了脚步,深深凝视着前方那片繁茂的树丛。
傅少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还别说,这人虽然笨了点,但脸蛋真俊俏,比他见过的所有姑娘都要漂亮。
绝影确实有点危险。
胡思乱想间,一只野兔忽然从脚边蹿出去,一溜烟跑过那片空地,钻进了对面的林子。
傅少御看到笨蛋悄然松了口气,忽闪两下漂亮的眼睛,又抱着剑走回原地,不太熟练地摆弄四肢,一招一式,反复练习。
还挺刻苦。
傅少御本想走的,但又怕发出动静,让那个笨蛋又受惊,干脆就站在那儿没动。
反正看他练剑也挺有趣的,这一看,不知不觉就入了神。
待到天将破晓,笨蛋抱着长剑要往回走时,傅少御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站麻了。
他揉揉酸胀的双腿,回去补了个觉,待到晚上,又悄声出了房门。
果不其然,笨蛋又在后山练剑。
似乎比昨天要熟练了点,但还是很僵硬。
到第三天晚上时,傅少御看不下去了,他拨开树丛走出去,见笨蛋立刻警惕地把剑对准自己,他从容地举起双手,道:“别激动,我没有恶意。”
他走近一步,那人就退后一步,怯生生的,又处处透着锐利的防备,活像只胆小的刺猬。
傅少御觉得有趣,故意把人逼得连连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时,刺猬哆哆嗦嗦地把剑往他胸口戳了戳,警告他不要再往前走。
傅少御坏笑着用两指夹住乱晃的剑尖,轻轻用力,弹指间,劣质长剑已断成两截。
他倏然一步跨到了那人跟前。
那一瞬,他冷不丁撞进了一双戒备不安的眼睛,如纵身跳进了琥珀月亮下波澜暗涌的海洋。
傅少御呼吸一窒:“你的眼睛……唔……”
胸口传来刺痛,他低头一看,那半截断剑刺破衣衫扎进了他的皮肉。
伤人者慌乱地把他推开,一溜烟跑进了树丛中,如同那只受惊的兔子。
傅少御把断剑拔掉,检查了下伤口,只破了点皮,血都没流几滴,他揉了揉胸口,又抬眼看了下黑漆漆的树林,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话都没说上一句,还被捅了一剑,这算怎么回事啊?
翌日晚上,傅少御照例去了后山,等了半天却没见到人,他疑惑地往回走,没成想正与那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显然也没料到还能再碰见他,又像见了鬼,拔腿就跑。
傅少御运起轻功,眨眼间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跑什么?我真不是坏人,只不过看你练剑练得辛苦,不得窍门,想同你讲解一二罢了。”
见对方不信,他亮出了令牌:“看见没?这是圣月令,崔玉书见了它都要跪地叩首的。”
傅少御看他没了逃跑的意思,满意地扬起嘴角,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少年低下脑袋咬着嘴唇不说话,他没有名字。
傅少御只当他是戒备心重,也没有强求,而是亮出自己的佩剑,反手将剑柄递过去。
“拿着。”
对方一动不动,傅少御叹了口气,绕到少年身后,不由分说将剑塞到那只温凉的手里,然后向上握住了他的手腕。
“剑,要这样舞。”
话音未落,剑招已出,发力沉肘,收势拔肩,少年被动地跟随身后人挥剑刺挑,好几次都踩在了对方的靴子上。
他抿着嘴唇,专心练剑,待到一套剑法舞完后,他一言不发地跑了。
只是临跑进树丛前,回眸看了傅少御一眼。
傅少御觉得,这个小笨蛋有点可爱。
一连三天,他们像达成了默契,每到子夜时分就会出现在后山那块空地一起练剑。
小笨蛋其实很有悟性,在傅少御手把手的指导下,很快就把一套剑法练熟了。
他独自演武完一套剑法,主动站到傅少御身前,连剑带手一并递过去,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想让我教你别的?”
漂亮的少年点点头。
“可以,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傅少御说。
少年又露出了那种低落、委屈又凝重表情。
傅少御叹口气道:“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不告诉我名字,也不说句话。你不闷得慌吗?”
少年摇摇头,还是不吭声。
傅少御突然笑了:“你再不说话,我就叫你小哑巴了啊。”
那人抬眼看过来。
自从那晚傅少御看到他的眼睛后,他的左眼就被布条蒙住了。傅少御几次想给他摘下来,他都不肯。
“干嘛这么看着我?”傅少御绕着他走了两圈,突然在他身后停下,把下巴搁在少年的左肩上,几乎咬着他的耳朵笑道:“你不反抗,那我真的叫了啊,小、哑、巴。”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垂上,少年瑟缩地想躲,傅少御偏偏起了坏心思,一手抓住他脑后的结,轻轻一勾,左眼上的布条松脱下来,扰了视线。
少年踉跄着往旁边栽去,傅少御眼疾手快把人拽进了自己怀里。
“别动,”傅少御使劲箍着那把纤细的腰,赞叹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呐。”
少年慌乱地垂下眼睫,半晌,冒出一句低如蚊呐的呢喃:“不好看。”
傅少御一怔,松开手笑着捧起了那张白净的脸蛋,打趣道:“原来我的小哑巴,会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