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琛手脚冰凉地僵在客厅中央。
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很轻的动静,他回头,怔然看到安奕提着一个塑料袋进了门。
眼皮瞬间洇透了红。
安奕根本不看他,提着东西进了没开过火的厨房。厨房是开放式的,锅碗瓢盆都是新的没用过,安奕熟练地切菜备菜,起锅烧油,不一会儿这片小天地就飘散出香味。
严琛吊着胳膊坐在餐岛台后,手脚找回一点温度,但眼眶依然通红。
他异常安静,透过厨房忙碌的人,他看到了过去那几年自己曾错失的许多个日日夜夜。
那时候安奕一定也是像现在这样忙碌,会怀揣很多的爱与期待,再静静等到夜深,等到饭菜变冷,等到希望落空。
严琛低下头,看到自己指尖在发抖。
他深深吸了口气。
面前端来一碗飘香的西红柿鸡蛋面,他抬头,面条的热气熏得他眼底水盈盈的。
“凑合吃吧,”安奕把一个药盒放在他手边,“我走了。”
严琛想牵他的手,安奕却退避三舍,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是真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严琛立刻被一股无力反抗的恐惧与焦虑所吞噬。
上次,安奕给他点了碗粥,然后带着小猫一声不吭地搬离他的生活。
他用了一年多的努力,创办完艺术银行才终于不那么突兀地重新走入安奕的世界。
那这次呢?
如果安奕再次远走高飞,他又该怎么办?
严琛不敢想象。
他慌张地开门出去,等不及电梯,直接从楼梯间跑下去,追到小区大门口,“安奕——!”
夜深的街道,无人应他的呼唤。
他和安奕现在的关系就是如此脆弱,只要一个转身,就能消失得没有踪迹。
严琛不想再失去他一次。
在安奕回灵安那天,严琛直接开车追到高速路口。性能强劲、外观彪悍的牧马人,直接将谢南沧的奔驰别停在路边。
谢南沧打开双闪,降下车窗,不悦道:“你想干什么!”
严琛不予理睬,绕过车头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谢南沧一手放在挡位上,让安奕坐好,“我倒车绕过去。”
“等等,”安奕叹口气,降下车窗看向严琛,“有事吗?”
严琛扶着车顶,微微弓腰看进他眼中,“跟我回趟厦川。”
安奕敛眉。
“我有正事跟你说,跟我走,我保证这次回厦川后你如果还不同意,我……”严琛顿了顿,用孤注一掷的勇气认真道,“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出现你眼前。”
安奕被他眼瞳里的诚恳烫了一下。
谢南沧看出他的犹豫,不赞同地低声叫他:“安安。”
安奕静默两秒,他对严琛说:“好,我跟你走,希望你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说到做到。”
严琛点头:“一言为定。”
“安安,”谢南沧看穿他似的,升起车窗阻隔住严琛的视线,低声说,“你跟他走了,还会回来吗?”
安奕冲他笑笑,“当然,我还要跟爷爷学东西的。”
谢南沧深表怀疑。
安奕怅然一笑:“我心里有数,放心吧。”这两年他已经想得很透彻,人生不是没了爱情就不能活,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去追求,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摔第三次。
安奕下车,和谢南沧道别后,拉开牧马人的驾驶车门长腿一迈坐上车。
他发动车子,冲还站在车外的严琛偏下头,“坐那边。”
严琛老老实实坐进副驾,单着一条胳膊艰难地把安全带拴好。
两人当天下午便一张机票飞回厦川。
安奕先买了束花去墓园看望安雅,严琛也跟着,他没有反对。
毕竟安雅生前就很喜欢他,就算严琛糟践他再狠,严琛对安雅的好是真的。
他们并肩站在墓碑前静静待了一会儿,安奕摸摸墓碑,转向严琛:“说吧,什么事非要回这里说。”
严琛说:“先去吃饭吧,我定了你以前爱吃的那家意大利餐厅。”
“你错了,”安奕说,“我不喜欢,以前跟你去全是因为你喜欢那家的意大利火腿。”
严琛脸色微僵。
安奕的眼瞳被春阳照成漂亮的浅棕色,“说吧。”
“……跟我来。”严琛带他离开墓园,走向前方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安奕意外地挑挑眉:“坐公交?”
严琛点头,坐公交可以和安奕待久一点。
安奕站在他两步之外,安静地等公交车。
两班车经过,严琛看向遥远驶来的下一班,说:“是这个。”
安奕皱皱眉,这辆车……经过风嘉园。
他跟在严琛身后上车,车上人不多,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向窗外。严琛坐在他后一排靠右的位置,安静凝视他的背影。
公交车渐渐驶进热闹的市区,经过安奕曾上过的学校,走过的放学路,最后带着他戛然而止的青春记忆停靠在风嘉园一站。
玻璃窗上映出一双泛红的眼。
“哥哥,走吧。”严琛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