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去喊教练来穿吧。”陈江河很嫌弃地说。
林晚星刚在想托词,就听到祁亮说:“别为难我们小林老师了,我们小林老师不敢的。”
“怎么叫不敢?”林晚星无语。
“你不是在躲着我们教练吗?”
祁亮的嘴角轻轻上挑,眼睛狭长,狐狸一样。
这很明显是激将法,可林晚星确实被激到了。
她干脆擦擦手,走到王法门前,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
放眼望去,房间里很干净,和她早上从窗口瞥见的一样干净。
王法穿着干净柔软的家居服,头发很湿,应该是刚冲完澡,所以正用毛巾擦着脑袋。
他目光明亮柔和,人站在门框内,微微低头,空气里是很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仿佛一切如常。
如果不是看到屋子里摊开的巨大行李箱,林晚星大概会误以为这是很普通的一个傍晚。
学生们刚赚了笔钱,吵着要吃烧烤。所以教练也同意提前结束训练,作为学生们连日辛苦训练的奖励。
她下班回来,洗个手,也加入穿串的行列。
因为穿虾失误,她被学生嫌弃,只能去喊教练来。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傍晚,那接下来的剧情也可以想象--
王法加入工作行列,学生们则边穿串边拌嘴。他们会因为谁把鸡翅烤糊、谁多吃两块肉吵起来,点燃的木炭溅出火星,一切热热闹闹。
林晚星都已经能预想到那样的场景了。
可“散伙饭”这三个字的存在,让一个普通傍晚的聚餐,有了不同意义。
“怎么了?”王法问。
林晚星将视线从行李收回,抬头看着王法:“什么时候走?”
“晚点。”王法说。
“今天晚点吗?”林晚星愣了下,下意识问了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是。”
“坐高铁吗,那吃晚饭要抓紧时间,我记得去永川最后一班车晚上十点。”她第一反应是这样,絮叨了两句,然后才意识到,王法说的等下就要走,确实是指搬着行李搬离开他们。
空气变得有些闷。
可能是她脸色不好,王法宽慰:“不用赶车,有人来接。”
也对,宏景到永川也不远,俱乐部派车来接,再正常不过。
“那也太赶了。”最终,林晚星只能无奈地这么说。
“是有一点。”王法说。
然后,他们就没有再说话了,和刚才设想的情况出现了细节性的偏差。
但大体上来说,学生们的情绪还不错。
在她喊完王法后,教练洗了洗手,加入学生们的穿串行列。
烧烤的乐趣,除了烧和烤和吃很多肉之外,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手忙脚乱的时光。
一会儿找不到买的黑胡椒,一会儿放多了腌鸡翅的配料……等要生碳火的时候,学生们发现火怎么都点不起来。
他们凑在一起百度半天,才发现生炭火不仅需要把木炭垒成特殊形状,还需要酒精等一些易燃物,干树叶或者棉花、报纸之类的。
家里有报纸但没有酒精,为保万无一失,林晚星被派下去向邻居们借东西。
她敲开了四楼住户门,说明来意。
楼下是位做小商品生意的阿姨。
“哦呦,家里怎么酒精都没有!”阿姨很意外。
“搬家过来忘带了。”林晚星说。
“酒精要备着的。”阿姨直接拿了一大瓶给她,“全给你们了。”
“多少钱,我给您。”林晚星说着要掏出手机付钱。
“一瓶酒精能有几个钱。”阿姨顿了顿,说,“小林啊,听说你们要搬走了?”
林晚星愣了下:“您听谁说的。”
“小李啊,我之前跟他讲了,我讲我有亲戚也要来宏景,想租房子,他跟我说现在顶楼空下来了,可以谈。”阿姨停顿了下,有点神秘兮兮地问,“你和小王你们这么快就要搬走了?”
小李是林晚星委托出租房屋的中介。
小王……应该指的就是王法。
林晚星看着阿姨,很平静地回答:“没,是他要搬走,我还住这。”
“分手啦?”
楼道里光线晦暗,因为天热,阿姨的脸有些红,眼神也在放光。
“不是,我们分别租了两套房子。我和他,我们……”
林晚想说到这里,停下了。
她澄清下她和王法的关系,可真要找那么一个合适的词汇,她又突然卡壳。
是“同事”吗?好像不是。
是“朋友”吗?好像也不至于熟到会租在一起。
更恰当的形容是,刚好恰好遇到的人,正在互相熟悉的过程中。
差不多是这样。
林晚星不再解释,再次和阿姨道谢,捧着酒精回到楼上。
再度推开天台门,天上的云烧到了极致,盛大绚烂。
因为景象壮观,学生们都拿出手机,对着天空一顿拍,见她回来,镜头移来,对准她。
“老师,笑一下!”男生挥着手说。
“有没有美颜功能啊?”林晚星把酒精交给付新书,凑过去。
也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天上的红云就转暗了,像烤炉中彻底烧红的碳。
不知谁将镜头转向王法。
青年正坐在他常坐的躺椅上,长腿交叠,望向远处的球场。晚霞红已经暗下,仿佛要迈入长夜。
林晚星想了下,喊道:“你在看什么?”
声音随风飘散,王法蓦地扭头。
那瞬间,他发梢濡湿,目光平静。
远处是球场的广袤草坪,和即将暗下的天。
而王法,仿佛要消融在夕阳最后的余辉中。
林晚星永远记得那个目光。
深沉晦暗,碳火将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