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被他的话触动,仔细咀嚼尚再思话中深意。
「有道理。」凤鸣点头。
「秋蓝,妳这样说就错了。」出人意料,尚再思竟直接反驳秋蓝的话,目光停在凤鸣脸上,认真地一宇一顿道:「鸣王请记好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如今全部交付鸣王,可以打败敌人,固然是最好,但即使无法取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得到凤鸣肯定,曲迈更信心,说下去道:「第二,草人除了放在沙滩上,还可以放在临时搭起来的箭台附近,甚至和真正的弓箭手并肩放,敌人就算知道这些是草人。这样可以混淆敌人视线,掩护我们的弓箭手。因为要除掉我们的弓箭手,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对着这边放箭。」
秋蓝和秋星一同陪在凤鸣左右下船,一直站在凤鸣身后,此刻秋蓝竟也开口发言,柔声道:「鸣王不是给我们说过「背水一战」的故事吗?那个背水一战的将军也是以少胜多,最终取得胜利。只要鸣王振作起来,一定也会像他一样打败敌人。」
容虎微笑道:「这个想法很好,如果我箭囊空了,可以顺手拔身边草人身上的箭用,又省力又省时间。」冉青嘻嘻笑着拍拍他肩膀,「容虎,你拔箭的时候小心点,千万不要没拔到箭,而被敌人当成了草人。」
「认识容虎这么久,只有这句话最痛快。」冉青大声叫好,哈哈笑道:「不瞒少主,刚才在船上开会讨论的那一小会儿,我也难受死了,但一旦踏足沙滩,看着阳光这么灿斓,心情不自觉就好起来。至少我们不再是被人打得到处逃窜的狼狈老鼠,而是敢据岛和一国大军硬战的汉子,这一仗无论输赢,我们在世人眼中,都将是值得敬佩的好汉。」
尚再思皱眉,叮嘱道:「敌人大军杀来,人员众多,根本不愁伤亡。我们则不同,只有九百多人,伤一个少一个,你们都要小心,保存战斗力是最要紧的,尽量避免受伤。」
容虎从容道:「就是因为糟得不能再糟,属下才终于放闲一切,不再有任何顾虑。从登上惊隼岛的这一刻起,属下明白一切已成定局,和同国大军的交战不可避免,而且地点就在这里。从现在闲始,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打败强敌,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可说。」
「我可以说第三点了吗?」曲迈咳嗽两声,表示他还要继续。
凤鸣看着容虎,惊讶地问:「怎么一到了惊隼岛,连容虎也露出笑容了,你不是一向最担心这个那个的吗?这种糟得不能再糟的地步,你还笑得出来?」
冉青赶紧捣住嘴,道歉道:「我不插嘴了,曲迈大哥请继续」
自己害怕得直发抖的样子,肯定被跟随他的下属们全看出来了,否则大家也不会如此关注这一点。
看着下属们积极主动的为到来的战事做各方面思考,凤鸣浮起有点古怪,却也无比自豪的感觉。彷佛一段复活的历史在自己面前苏醒般。身边谋士忠良一堆,而自己,俨然就是坐镇一方,深受众人爱戴的统帅,如果现在再来一杆帅旗和一座金碧辉煌的帅帐,左右再站两排十七八个手持长枪,身穿盔甲威风凛凛的护卫,那就更像了。
凤鸣嫩脸一红。不怕老责的说,听了船破人少,缺武器又会断粮的报告后,他确实斗志低落,至于打败同国大军信心,早不知丢到爪哇国哪条下水道去了。
可惜他们仓促登船,没人来得及带上盔甲之类笨重的防护工具二当大战开始后,对上有整个同国后援支持的同国正规军,没有正式装备的凤鸣一方人马将会吃上军备不如敌人的大亏。
凤鸣哭笑不得,「要鼓励我也用不着这么露骨,惊隼岛三面都是悬崖,不从西边登岸,同国大军难道会从其它地方爬上来吗?这一点傻子也看得出来吧。」容虎莞尔一笑,「他们也不想这样吹捧鸣王,不过是担心鸣王失去斗志,对这场战斗不再有信心罢了。」
盔甲和盾牌都缺,如何对付射箭的敌人呢?想到眼前这些年轻的下属们在血战后不知有几个能活着离开,凤鸣心头一沉。但旋即又猛一咬牙,强逼自己不许沮丧,必须继续以放开一切,背水一战的心态看待眼前──
「少主目光过人。」
衣袖忽然动了动,身后的秋蓝或是秋星在轻轻扯他。
「只要守住这里,什么同国大军都不过那么一回事嘛。」
「第三,自然和少主想出来的草人有关。尚侍卫不是担心草人会很快被敌人看穿吗?我们就想点办法,让草人更像人。」
「对、对,这地方最关键不过。」
这群年轻好汉,不管身份高低,能力强弱,背景为何。最终因为不得不面对的强敌人而紧密联合,并且不再有所顾虑,人人施展出自己的浑身解数,贡献力量。
经过连番大难中的相处,西雷众人已和萧家派系高手们生出足够的默契,站在他身后的曲迈冉青等人把他的手势瞧得清楚,立即响应,纷纷附和。
凤鸣正想回头看看秋蓝,秋星有什么事,闻言却不禁被曲迈吸引过去,好奇地问:「怎么使草人更像人?」
尚再思露出喜色,「鸣王不愧是出色的主帅一眼就看穿坚守惊隼岛的关键,这片沙滩确实是我军必保之地,只要守住这里,同国大军将寸步难进,只能在船上作战,无所凭借。」一边说,一边手垂在大腿侧,悄悄朝后面迅速打个手势。
曲迈指着罗登道:「罗总管船上不是有一批本来打算运去外地卖的衣裳吗?现在既然卖不了钱,也不要浪费了,拿出来让草人穿起来,多少也比较像人。」
这场不公平的战,是打定了。凤鸣走过踏板,登上惊隼岛的西面,也就是岛屿比较平坦的一面,多日在船上颠簸,双脚忽然踏在柔软的沙滩上,仍有几分像在水上左右晃荡的错觉。凤鸣观察了一下附近,下结论似的道:「等同国大军赶来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守住这地方,如果让他们人数众多的士兵杀上陆地,大家就都要玩完了。」
凤鸣立即同意,「那很好啊,现在还管什度钱不钱的?快点把货物从船上取下来吧!」
萧家船队经过两次惊心动魄的突围,又碰又撞,渡过莫东海峡,船身已经浑身伤痕,有几艘大船还多处入水,露出令人担心的微微倾斜之态,多亏众人齐心合力和罗登训练出来的老练水手,总算平安到达;不过,光看船只状况,也知道再也不用打万一开战不力就坐船继绩逃的如意算蟹。
罗登却一脸诧异,「什么衣裳?属下一点也不知道?船队是负贵接送少主的,什么时候进了货物?」
剩下的一面比较平坦,还有一个小小湾道,银沙在日光下耀耀生辉,总体来看,应该是惊隼岛最适合登陆和坚守外敌的地方。
「哦!」冉虎一拍脑袋,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批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师傅下船了,我代为收下的。这批棉衣是几天前送到船上的,也不是什么上好的质料,我本来想拒收,但听说是少主特意命人制作,说什么要送到东凡去,还古古怪怪的说要保密,一堆破烂棉衣,有什么好保密的?真奇怪。」
岛屿被汪洋大海包围着,却没有想象中孤零零可怜小岛的模样,相反,这面积不算大的孤岛三面环山,陡峭悬崖下拍起千层浪花,猛禽隼鸟也不敢轻忽,自有一股傲然独立的气势。
「啊!」凤鸣反应出奇强烈,猛然跳起来,差点一个跟斗栽到沙里,被容虎扶住后站稳了,瞪着乌黑的大眼睛对冉虎道:「你再说一次!」
当船只靠近,近观惊隼岛的地形时,凤鸣才真正明白「惊隼」这两个字的来历。
冉虎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紧张道:「船上有一批棉布衣,我就……有什么不对吗?唉,我当时就觉得古怪了,就那么一时疏忽……早知道,属下就一咬牙拒绝收上船了……」
终于,他开口道:「你帮我放出消息,告诉永殷国的永逸王子,不必在永殷境内寻找了,想和他心爱的烈儿相见,有胆子的话,就到博间来。」
「不不,不可以!」凤鸣激动得手足发抖,「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棉甲,那是棉甲!我的老天,我们没有盔甲,可是我们有棉甲!棉甲属于极度军事机密,罗登虽然知道内情,却严守秘密,详情连自己的徒弟都没有透露。
余浪出奇的没有立即开口,幽远目光透过窗外,注视着正从船只两旁徐徐后退的岸边青山,那感觉,就如看见往日的美好从眼前一一流走。
冉虎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凤鸣,不解道:「棉甲是什么东西?」
鹊伏凛然,「公子尽管盼咐。」
凤鸣喜出望外,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在沙滩上打两个滚以表达自己的喜悦。这承受了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后,总算有一个好消息了,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
沉默片刻,忽然沉下声道:「鹊伏,替我办一件事。」
「这么要紧的事,妳们怎么不早说?」发了一阵疯后,凤鸣转身看着两个侍女。她们才是棉甲制作的负贵人,就算货物上船时罗登不在,恰好错过了,她们这两个制作者是必定知道的。
余浪心里五味杂陈,略做思忖,始终理智占了上风,叹气道:「等鸣王的死讯传来后再停止用药吧,他恨我已恨到极点,那药多暍或少喝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秋星一脸委屈地看着凤鸣。秋蓝红着脸,声音细弱蚊蝇地道:「一直在船上又打又杀的,我们哪里还记得什么棉甲?刚才说起弓箭,人家已经想起来了,可是要和鸣说,鸣王又只顾着听曲迈说话,不理我们。」秋星在秋蓝旁边小声说。
想到烈儿和自己如今不可补救的关系,余浪勾起嘴角,逸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鹊伏小心地请示:「如今情况改变,鸣王随时可能会被同国大军杀死,烈儿公子每天喝的药,是否要停止?」
刚才扯凤鸣衣袖的,想必就是秋星,凤鸣这时候高兴极了,哪里计较这个,连忙认错道:「是我不好,不要生气。妳们两个都是大功臣,我以后论功行赏,一定给妳们加官晋爵。」
他说的「那一天」,指的是余浪送出揭发小柳的书信的那一天。知道信的内容后,烈儿再度领教余浪令人发指的狠毒,激烈反抗不果后,索性封闭自己,宁死也不肯再和任何人做任何交流。
兴奋起来,连续剧的台词都脱口而出了。
余浪不希望听那些多余的劝告,截断鹊伏的话,冷静地问:「烈儿还是那个样子?鹊伏知道他的脾气,要把说的话咽回肚子,默默叹了一声,才点头答道:「自从那一天后,属下就没听他说过一个字。不过饭他选是按时吃的,公子盼咐的药也有每天喂他喝。」
罗登也非常振奋,问冉虎道:「船上这批棉甲有多少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