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房又一阵沉默。隔了很久,尚再思才叹一口气,低声道:「只有一个办法。」
剩下凤鸣和容虎,尚再思等人面面相觎、现在谁也没有心思笑话秋星和尚再思了。凤鸣沉默了半天,终于提出他最担忧的问题,「到了惊隼岛上后,同国水师就有把我们团团包围的机会了,这相当于关门打狗,又叫痰中捉鳖,反正就是困住了往死里打。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
凤鸣眼睛大亮,「说来听听。」
罗登一拍冉虎肩膀,让徒弟跟着他快步去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鸣王在最恶劣的,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带领我们这几百号人,对抗同国著名的水师,打一场轰轰烈烈,千古留名,让天下人震惊的防守战,在坚持到盟友贺狄王子殿下的救兵赶来之前,不让同国水师登上惊隼岛一步。」
「少主既然同意,属下就先去盼附各位兄弟计划改变了。少主放心,属下拚了这条老命,也定让少主平平安安登上惊隼岛。」
凤鸣大亮的眼睛,顿时变成了傻眼,嗫嚅道:「这……这……这简直是临时抱佛脚,不负责任的等待奇迹嘛,大不实际了……嗯?容虎,你怎么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凤鸣也不得不认同他们说的是对的,点头道:「那好,我们就直奔惊隼岛,但愿船只可以支撑到我们到达为止。」后面还有一句「千万不要提前沉了」,不过想起乌鸦嘴的错误不能再犯,免得真的噩梦成真,硬生生把这一句吞了回去。
「回禀鸣王,属下没想到什么好法子,不过忽然心里有把握了很多。」
尚再思见凤鸣目光瞄向自己,斟酌了片刻,抬起头来,毅然道:「我支持罗登总管的看法,萧家船队性质总归是商船,除了灵活性和稳固性比敌人略为优胜外,数量和战斗力我们都不如敌人,现在连自己的优势都没了,就要坚决避免水面上的直接较量,惊隼岛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
凤鸣想了想,下意识把视线转向尚再思。尚再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估计已经定位成谋士一类的了。要是烈中流丞相在,那就更好了二嗯,现在不是空想的时候……
「因为天下人都知道的,」容虎淡然道:「西雷鸣,就是个专门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人。」
「没错。」罗登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眼神坚定,「但如果不上惊隼岛,这里所有人必定都会覆灭在阿曼江或者单林海域,无一生还,相比之下,惊隼岛毕竟有过去留下的一点防御设施,地势居高临下,防守比攻击要有利。两者选其一,时间无多,请少主立即定夺。」
凤鸣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头疼欲裂地呻昤一声。只差没吐血了。
容虎也曾研究过各国地形,他还是凤鸣这门功课的老师,闻言微露吃惊的神色,「惊隼岛?那是莫东海峡边的一个孤岛,四周无援,我们就算成功登陆,也会被同国水师团团包围,封死在里头。到时候,庄濮会不惜一切攻打到我们全军覆没为止。」
海天一线处,斜阳拚尽最后一丝力气绽放耀目金光,终于沉到海的另一头。黑幕开始笼罩一望无际的大海。天际越发漆黑之时,也是星辰闪耀光芒的开始,渐渐地黑得如同深沉梦境一样的天空,因为珍珠一样的闪烁星光而变得美丽神秘。
「只有一个,就是阿曼江出海后,在惊隼岛。」
任何曾经在海上度过安详夜晚的人,脑中永远都会记住大海这静谧温柔的一面。隔着宽敞的,双面打开到最大的窗户,默默凝视在夜色下垫伏幽静的海面,子岩想起当日奉命在单林海域密练水战的那段日子。
「罗总管心目中有适合的地点吗?」
不可避免,也想起和贺狄的第一次交锋,如果那一剑没有偏差,不是刺中贺狄的肩膀,而是刺中他的心脏,事情会变成怎样呢?至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两人竟能安然无恙地相处于同一个舱房。「吴猛还没到?」贺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约带着不满。
「还不至于散架,但船身损伤会有严重后果,船只的桅杆也出现了裂痕,灵活性和稳定性都不复存在,一旦进入海域,在茫茫大海上随时会被风暴吞没,我们已经不能按照原计划出海后绕过莫东海峡开赴博间海岸线,离开同国地蟹再登岸,因为同国水师一定会在通往博间的海路上进行封锁,以我们目前的船况,不可能再和他们在水面上大斗一场。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到离我们最近的又不受同国军队控制的登陆点。」
和他说话的,是前来禀告的景平和空流。
众人脸上笑容顿时凝固二凤鸣愣了半天,一脸呆滞地问:「不会被我乌鸦嘴说中,大船被潼得散架了吧?」
「是,二首领不但还没到,也没有派人来传信,其责若论离这里的远近,几位首领中,他应该第一个赶来才对。」景平停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大首领,属下最近听到一些风声,自从大首领点头应允和西雷鸣结盟,一起闲拓双亮沙航线后,二首领曾经多次在兄弟们面前表示不满。」
「属下犯了大错。」罗登脸色比身边欢笑的年轻人们凝重多了,沉声道:「在经历与贺狄王子的一战后,属下已经特意命令为新船队内嵌铁壳,以增加船只受撞的性能,所以这次才脓敢冒险和两支同国水师缠斗碰撞。但没想到,同国水师的战船比其它国家的战船更为坚固,甚至可能他们的战船里面也嵌了铁壳。这次虽然逃出夹击,后面却随时会再有敌人追来,情况比原先更加恶劣。」
空流语气有点凝重,在一旁插了一句,「双亮沙是单林海域最要紧的东西,王子这次不经过任何商议就点头决定了今后双亮沙的去向,属下恐怕其它小首领也会心生不满,只不过现在只有二首领敢表示而已。」
凤鸣露出少主风范,首先夸奖这次的头位功臣,「罗总管真厉害,居然可以从两支船队夹击中逃走,大船撞那几下,我还真担心大船会散架呢。罗总管劳苦功高,我一定会好好奖实!」
一直凝望海色的子岩,终于回过头来,看向身后商议的三人。
忽然有人怪笑着大叫:「正好!罗总管来了!」众人哄然让开道路(袖子依然撩在上臂,一副老将不减当无勇模样的罗登从人群分开的中间大步走了进来。
贺狄立即对他勾起笑脸,戏谵道:「总算肯回头了?啧啧,不过亲个嘴,哪里用得着如此生气?还以为你要在窗边站一个晚上呢。乖,过来我大腿上坐坐,听我们研究你最关心的双亮沙大事。」
又惹得众人一阵爆笑、冉虎心情很好,加入戏弄尚再思的行列,笑道:「原来都是师傅干的好事,等一下师傅来了,我们一定要师傅说明白动机和理由才行,最重要是得到了尚侍卫什么好处,居然这样给尚侍卫创造机会。」
子岩对他的口无返拦已经领教多次,知道自己反应越激烈,贺狄越是得意,偏偏现在谈及正事,又不能像往常一样对他完全不啾不睬,只能扫他一眼,用目光先给予警告,转身走过来,撩起衣襬,端正地坐在地毯上,加入这个自己责任所在的话题。
尚再思被众人盯着,浑身尴尬得汗毛直竖,双手高举表示清白,「各位兄弟不要误会,都是罗总管的错,把船弄得晃来晃去……」
「吴猛是什么人?」子岩思索着问。空流道:「他是我们单林海盗的二首领,这附近的海域可以算是他的小地盘因此,我们原先才估计他应该是最早过来会合的。
凤鸣哭笑不得,「是妳自己栽到尚再思怀里去的,要说欺负,也是他欺负妳才对。」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整个舱房爆出哄然笑声除了掌舵的罗登,冉虎曲迈等重要高手侍卫都跟在容虎身后来了,虽然没有像冉青容虎一样目睹精彩的一瞬,不过已经从凤鸣口中知道秋星忽然躁红了脸大声叫唤的原因。
「吴猛是他的名字,只有自己人才知道。不过,如果提起他的绰号,你这个曾经在单林海域混过一段日子的人应该有点印象。」贺狄不动声色地在软毯上挪动了修长有力的腿,险些触及子岩的膝盖,被子岩凌厉地一瞪,才没有当着两名手下做出用脚掌抚摸子岩大腿的色情举动,笑着提示了一句,「海鲨这个人,你听过吧?」
秋星更窘,跺脚不依,「鸣你欺负人!秋月现在没回来,你们都趁机捉弄我!」
子岩轻轻一震,「原来是他。「海鲨」是单林海域以俪残好杀著称的海盗,据说模样长得非常狰狞,洗劫来往商船,从来不留活口,奸淫了美丽的女俘后,还把她们去到有鲨鱼出没的海里,看她们被鲨鱼吞吃来取乐,暴行令人发指。
凤鸣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出来。
子岩多次听过他的恶名,有一段时期,还曾经怀疑他就是单林海盗的大首领。现在,子岩当然知道海盗大首领是面前一脸坏笑的贺狄二这家伙俪残好杀也许比不上海鲨吴猛,但绝对比吴猛下流无耻……
「好,我不笑。反正该看的已经看了,事情经过秋蓝会告诉我的。」
「双亮沙是单林的命脉,也是所有海盗的命脉,没有双亮沙,哪里有载满黄金和美女的大船不怕死的闯入我们的地鲈。」
容虎是紧跟着冉青进来的,手里也提着为这次成功突围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弓。
「其实,自从王子点头答应西雷的盟约后,几个副首领已经隐约有反对的苗头,更可虑的是他们的意向是否得到单林王族的暗中支持。」
秋星立即还以颜色,凶巴巴地瞪他,「不干你事!不许问!」眼神一移,落在冉青身后,又是一瞪,「容虎你也不许笑!」
贺狄细长的眉毛一挑,问景平:「你说的是我的大王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景平直言道:「属下目前尚未有确切的消息可以证实贺丰大王子和吴猛私下有过联系,不过双亮沙触及单林王族的根本利益,贺丰大王子不可能不关注。」
他兴奋过度,说了好一阵,才反应自己入门那一瞬看见了什么,好奇地看向已经像吓到的兔子一样火速分开的尚再思和秋星。
空流恭谨小心地问:「大王子毕竟是单林王储,如果有他插手,事情会更加麻烦,王子打算怎么办?]
话音未落,舱房门被人猛然打开,冉青提着弓箭大步进来,大声禀告,「少主!我们成功破了同国水师的前后围剿,嘿,实在太精彩了!罗总管的技术真是天下一流,用忽快忽停的法子让敌人晕头转向,比水里的鱼还灵活,两支同国船队差点自己撞成了一块,容虎也不赖,这么大的颠簸,他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居然射中了对方四艘船上的掌舵手,我也射中了两个……哎?你们刚刚怎么抱在一起了?」
贺狄漫不经心地冷吟一声,仍旧那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可恨样子,细尖修长的眼角处精芒快速闪过,不紧不慢地道:「王储又如何?他有本事不经过我的地盘到任何地方去吗?至于吴猛更不必担心。敢违逆我的意思,先量一下自己的脖子有多硬再说吧。」
「喂,」秋星忍不住开口,「你放开。」她说话一向清脆直爽,哇啦哇啦的,此刻却声若蚊蝇。尚再思回头看看她,这么近距啾秋星的脸,还是第一次,瞧清楚秋星红扑扑的脸蛋,尚再思自己脸也红了,竟然比秋星还尴尬,讷讷解释道:「我不是不放,只是外面……外面情况还未完全了解……」
淡淡的两句,尽显海盗用拳头说话的强悍俪恶。子岩常见他嬉笑无耻的嘴脸,对他应承航线一事,从来只认为他趁人之危,为了戏耍玩弄自己,才随随便便答应鸣的盟约。
他也和凤鸣一样没有亲眼目睹外面的事,只是估计,暂时也不敢放开手,继续偏着头感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