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 言惊四座 第三章(2 / 2)

“哦?”贺狄的声音里掺入一丝玩味,“专使说的是真的?”

子岩手骨脊梁被压得格拉格拉一阵轻响,疼得眉头轻抽,咬牙一声不吭。

“王子太客气了,和约是两家大事,子岩绝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贺狄也不理会他是否答话,仍旧笑着,“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瓦解单林海盗?只要单林海盗成了一盘散沙,就算没有和约,你家大王和鸣王还是可以凭借实力将零散的海盗们逐一击破,称霸单林海峡,开拓双亮沙航线。哼,说不定他们将来还能把单林王族给一举灭了,像鸣王对付东凡一样,吞并我的国家?”

“深夜冒味将专使请来,本王子颇有歉意。专使辛苦了。”

子岩被勒得几乎窒息,听见贺狄语气越发阴沉,大有立即向鸣王兴师问罪的意思,忍着肺部的难受,尽量平静地道,“殿下误会了。这把匕首是我平日防身所用,故而贴身收藏,并非对殿下有不轨这心。”

从下而上的挑起细长眼睛,贺狄的视线滑过面前绑扎结实,洗得泛白却异常干净的长布靴,修长有力的双腿,被衣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胸膛,项颈……最后,才停在那双漆黑如星,燃烧着旺盛斗志的眼眸深处。

头顶上传来轻微的哼声。

“西雷子岩,拜见单林贺狄王子。”

“防身的匕首,也要在上面下毒?”

而袒露着上身,下体仅围着一抹白布的贺狄,正陷在这销魂蚀骨的温柔窝里,懒洋洋地打量着走进他地盘的子岩。

“殿下自己想想,双亮沙航线的开拓必须在一年内完成,我就算刺杀了殿下,大王和鸣王要扫平单林海峡的众多海盗,重新开拓一条航线,时间仍是不够。”子岩反问,“我为什么要放弃简单容易的和约航道,而挑一个更难以完成的事情去做?”

耀眼光芒,折射着闪闪亮光的丝绸和锦枕,身上穿戴珠宝的美貌待女,还有形形色色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享乐器皿……奢侈之气扑面而来。

头顶安静下来。

似以金银制作的细柱弯曲成美妙的弧形,像架子一样搭建在这片柔软精致的温柔乡之上,淡紫色薄纱从上而下垂到地面,随着微风轻轻浮动。

贺狄似乎在思索什么邃幽暗的光芒。

铺上了几层昂贵柔软的丝绸,上面又覆以团团迭迭的锦枕软巾。

良久,贺狄才嗤笑一声,“今夜本王子累了,来了,请专使到客房休息,好好招呼,不可怠慢,也不要让他跑了。”

整个内室可能除了地板和屋顶外,可能原来所有的家具摆设都被重新布置过了,屋里没有一样具有同国特色的家具,反而在地板上暴殆天物般

让几个身手一流的待从们用粗绳将子岩里里外外缚得如同粽子,再让他们将表情仍算镇定的子岩押走。

传言说单林王族崇尚奢华,果然如此。

贺狄挥退身边所有美人,独留下空流一人。

烛光摇曳,将室内每个地方都照耀得如同白昼。

众人退下后的内室顿显空旷。

站在外面看,窗上厚重的多层绸帘阻挡了灯光,此刻走到里面,才发现诺大内室里外都燃着形状各异的粗大蜡烛,最粗的竟逾儿臂,室内粗略数来,大概不下四五十支。

烛光一跳一跳,在贺狄阴冷的脸上留下晃动的影子。

随着空流入了内室,帘子一掀,顿时一阵强光入眼,宛如置身另一个世界。

“空流,你觉得如何?”

子岩将腰间的宝剑解下,交给守在贺狄门外的心腹待从,从容叮嘱道,“这是我家大王亲踢的宝剑,请小心照看。”

空流思索片刻,才谨慎地答道,“这男人对于王子怀有敌意是可以肯定的,可他从合庆王府到王子门外这段过程中,一直都表现得非常镇定从容。”

“王子贵为我家大王和鸣王的盟友,子岩怎敢带剑冲撞?”冷淡地答了一句。

“就是因为太过从容,才引起我的疑心。那个匕首,是用来行刺我,还是防身而用呢?”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此刻愤怒的情绪,片刻后,连那不断起伏的胸膛也渐渐平静下去。

空流皱眉,又沉吟了一下。

但子岩却如盘石般站在原处。

“这一点,属下不敢妄言。不过,王子已经指出来,既然是防身匕首,不应该浸毒才对。”

泠洌的杀气冷飕飕从肌肤上刮过,空流不由暗中凝神戒备。

“他打算自尽。”

一股精光猛然在子岩乌黑的双瞳中爆亮,仿佛夜空中烟火骤然点燃,却又瞬间消隐。

随着贺狄的断定,室内温度骤降到极点。追随王子多年的空流敏感地察觉到主人身上那股令人胆颤心惊的暴戾之气已经弥漫在空气中。

强盗!

“王子,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是弃和约不顾,打道回府?还是解剑入内和王子殿下面谈?请专使自择吧。”空流平淡地要挟。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贺狄冷冷地看着刺目烛光,薄恸唇抿起一个绝不好惹的淡笑,“他应我的邀请而进入庆离的府邸,却在某一天,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莫名其妙被有毒的匕首刺死。我不但不能找萧家的麻烦,恐怕还要向萧家解释他们的专使怎么会在这里出了意外。哼,假如我怀疑庆离的话,说不定还会导致我和庆离的关系彻底破裂,这对鸣王不是更有利吗?”

双亮砂航线对于鸣王,是绝不可有失的大事,否则,不但鸣王难以对萧圣师交待,而且大王收复西雷时招募士兵和准备粮草的军费也将遇到困难。

“这个和约我也可以从中大赚,他估计我会接受另一个专使吧?”贺狄阴森森的目光令人心悸,“这男人认为我只是要折辱报复他那一剑,以为自己死了,我和鸣王之间的合作会更愉快。”

贺狄确实是一条毒蛇,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软肋。

语气一沉,“他是打算过来送死的。”

子岩狠狠握紧了剑柄。

空流释然,“既然如此,王子只要让他明白,单林绝不会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专使,不就行了?”

“专使何必为了这种小事耽搁时间?和约对于我单林而言,只是笔赚钱的生意,可对于容恬和鸣王而言,就意义重大得多了。听说萧纵曾传下话,命令鸣王必须在一年内开拓一条双亮沙航线,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后果堪忧,对吧?”

“这个本王子当然会让他好好明白。不过,凭他刚才对喜姬靠近的反应看来,这人常年沉溺练剑,根本就没接近过女色,也没尝过男风。”

“商谈和约有必要搜身解剑?”子岩从容笑道。

空流反应出奇的大,顿时诧然,“那岂不就是处子?”

空流一脸无辜地回看他,“现在同国局势复杂,我们王子又是远途而来,难免事事小心。再说,专使只是来商谈和约的,要剑何用?”

“对。”

子岩停下脚步,冷淡地扫了和他一同来的空流一眼。

空流神色古怪。

“王子身份尊贵,请专使解剑入见。”

海盗一生与变幻莫测的老天和大海打交道,有种种绝不能触犯的禁忌。

从府邸大门直入,左走过一片假山池溏,通过小院门口层层待卫,在进入院内专供贵客休憩的内室时,却被负责贺狄安全的贴身待卫拦住,要求子岩解剑。

而侵犯未经人事的人,正是海盗甚为避忌的一件事情。因为海盗们相信海神对身体洁净的男女情有独钟,会对他们处处保护,而且忌恨夺走他们纯结之身的任何人。

庆离对贺狄的招待可算诚挚万分,将自己府邸中风景最好的小院打扫干净让出来让贺狄暂住。

因此,海盗抢劫商船时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却一定会对挑选的下手对象先行检查是否未经人事,免得得罪海神而招惹厄运。

心中暗自掂量着,子岩的脚步一直沉稳地跟随着空流。

如此看来,如果贺狄真要和子岩共尝床弟之乐……

子岩有一种属于剑手的直觉,贺狄会像毒蛇一样贪婪而难缠。

“我绝不会让女人碰他,更不会让别的男人碰他,破了他的处子之身。”不等空流建议,贺狄一开口就堵死了第一条道路,“他是我的。”

但贺狄,却是一难以被看透的对手,这个出身王族却甘于和海盗暴徒为伍的王子,细长的眼睛里总闪烁着诡异莫测的光芒。

空流愕然半晌,只好长叹。

练剑就是练心,高明的剑手,必然要有个一颗可看透敌人的剑心。

“那王子只有照老规矩去做,以嬴取海神的祝福了。”

他以平民的低微出身,被大王容恬从千万普通士兵中挑选出来加以栽培,若仅以剑术造诣而言,已可称为西雷中罕见的剑术高手,连瞳剑悯这样的老将都会经常败在他的剑上。

“……”

他当然知道,贺狄并不好对付。

想到所谓的“老规矩”,贺狄一向潇洒的脸上,竟也蓦然拧出一丝扭曲的狼狈。

子岩不语,手轻轻按在剑柄上,昴首跨过高高的门坎,如不畏死的勇士走向已经露出獠牙的猛兽。

该死!

“王子还未睡下,专使请随我来。”

本王子怎么就遇上了全天下惟一一只不偷腥的猫?

空流下马,默默打个手势。一直等待着子岩的同安院府邸大门,无声无息地敞开了。

还是只公猫!!!!!!

深夜时分,一辆马车在同国石疲乏上缓缓停下,前后随从的待卫们骑马利落地翻身下马,并无一人在声吆喝,打破深夜的黑暗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