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和平常一样,挤眉弄眼,鬼头鬼脑的。”
秋月被他夸得脸颊都红了,满心欢喜地行个礼,跑下去和秋蓝等继续嘻嘻哈哈练习歌舞。
容虎问,“怎么?烈儿出了什么事了吗?”
凤鸣看了也拍手赞叹,对秋月道,“你有当服装设计师的天分,要是在我们那个……呃,反正等天下太平了,大可以自己开一家服装店赚大钱。”
“没有。”凤鸣摇头道,“我要他去请烈中流的夫人,那位夫人脾气不好,我担心她和烈儿吵嘴呢。你们去忙吧。”
秋蓝在原先主将府里的侍女挑选了十几个容貌美丽,聪明伶俐的,张罗着准备歌舞,这里不比皇宫,来不及准备炫目的舞服,秋月急中生智,命侍女们取了各色布匹,裁剪成彩色的长丝带挽在肩上背上,用从山林里采下的新鲜花朵别在一起,结果竟然非常好看。
离了容虎秋蓝,独自往回走。
城中储存的各类山珍,凡是可以弄到的酒菜尽都奉了上来。越重偏僻小城,物产不多,容虎带人翻了一下,居然从专门为士兵们存储粮食的仓库里翻出了十几大坛酒水,虽然不算什么佳酿,活跃一下气氛也足够了。
主将府和西雷王宫规模有云泥之别,地方其实很小,过了两个小门,抬头远远就看见正在前庭排练歌舞的秋月等人,又走两步,一个人影猛地伫在面前,二话不说搂着他的腰,就把他打横离地抱起来,故意沉下脸问,“刚刚跑哪里去了?大宴快开始了,居然敢背着本王偷溜?”
当晚在主将府摆下大宴。
凤鸣哪里怕容恬的黑脸,朝着他甜蜜蜜地一笑,索性放松四肢,惬意地随他横抱,提起指尖往左边的房门一指,“我饿了,里面有点心。”
众人大喜,顿时欢呼起来。
容恬果然把他抱了进去,不肯就这样放了他,让他坐在自己膝上,取过桌子的一小碟子点心,用手捏了一点一点喂他,看着凤鸣吃得津津有味,不由笑道,“你的架子越来越大,天下也只有你可以享受本王的精心伺候。”
烈中流点头道,“当然是肯了。”薄唇微扬,逸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凤鸣中午吃得不多,先前看众人排练歌舞活动了一下身子,后来又在主将府里跑来跑去,已经有点饿了,窝在容恬怀里,觉得又舒服又安心,也不作声,只管心满意足地让容恬喂饱自己。
旁边秋月等也一并悬着心,脸色紧张地等着。
容恬见他粉红的舌头一下一下伸出来,只把自己指间掰下的点心卷进去,津液水光微闪,分外的诱人心动,忍不住低下头,在他额头侧边亲了亲,低声道,“那个羊肠套,我已经命人重做了,幸亏越重这个小地方总算有人养羊,新鲜的羊肠也是找得到的……哇!小坏蛋!”忽然骂了一声,把指尖抽回来。
凤鸣有点紧张地问,“先生可以给我一个明确点的答复吗?我到现在还不敢肯定你这样说到底是肯还是不肯。”
上面已经让凤鸣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两三个均匀可爱的小牙印。
他怔立片刻,终于在众人的热切期待下转过头来,叹了一声,“鸣王的话虽不算天下最动听的游说之词,却流露出一片仁心。这些年来烈中流四处浪荡,暗中观察十一国权贵,没有一个能像鸣王这样。”
温馨的时间却最容易过去。
烈中流从凤鸣开口说第一个字起就没有任何表情动作变化,到了此刻,目光移向窗外,变得淡远惆怅,幽幽地,低声将凤鸣的话重复了一遍,“一将功成万骨枯……千百年来,人人都想得到更高无上的皇权,但又有谁,想过被他们踏在脚下的无辜者?”嘴里仿佛含了一颗千斤重的橄榄,诸般滋味,咀嚼不尽。
两人好不容易私下处了片刻,下一会儿各种事情就找上门来,禀报军务的子岩例行过来向容恬回话,随同容恬到达越重城的各将领也一一过来,各有自己的事情要向大王禀报。
卫秋娘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却一时怔了怔。上下打量凤鸣一番,瞧不出他脸上有丝毫作伪,眸内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深深看了凤鸣一眼后,哼道,“说几句好话,就妄想可以打动我卫秋娘么?”把脸一别,不再理睬他。
凤鸣毕竟脸皮嫩,受不了众目睽睽下被容恬抱着,赶紧从容恬膝上跳下来。容恬拉也拉不住,只好让他坐在身边另一张椅子上。
凤鸣正刚刚进入状态,此刻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接口道,“烈夫人说得不错,一将功成万骨枯,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流血无法避免。所以,我才恳求先生留下,让无辜者的鲜血,不要流得太多。”拱起手,对卫秋娘一拜,诚恳地施了一礼,“求夫人成全。”
隔了一会,暂时被安排负责探听四方情报的绵涯也来了,对容恬沉声道,“大王,繁佳的龙天看来已经完蛋了。”
卫秋娘双手缚后侧坐在床边,半个背影对着众人,也一直在静静听着凤鸣说话,这时蓦然转头过来,美目瞪着烈中流道,“不许你答应!你整天自夸聪明,就应该知道要辅助一个人统一天下,会让多少人失去性命。你不是最痛恨杀戮流血吗?”
凤鸣的心猛然一跳,转头去看容恬。
众人开始只是好奇他会怎么用言辞打动烈中流,听到后面,不禁心下恻然。
两人都不怎么惊讶,毕竟摇曳夫人早就告诉他们龙天死期不远了。
凤鸣语气越发低沉伤感。
可惜自从若言夜袭大营得手,容恬失去控制繁佳的最佳筹码三公主后,这份所谓的大礼,已经不能算是大礼了。
“而这一次,如果没有先生,夺取越重城就难说有多少伤亡。所以,凤鸣求先生留下,我真不希望容恬将来的天下,是通过数十年无所忌惮的杀戮而得来的。请问先生,我这番话,是否可以使先生留下?”
容恬问,“龙天什么时候死的?毒发身亡吗?死的时候什么人在身边?”
凤鸣感慨一起,说话低婉流畅,唇齿张合间,令人不由不细听深思。
绵涯摇头道,“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只是零星听到一点消息。这个地方太闭塞了,道路也不好走,属下猜想,要是消息能传到这里,可见龙天死了已有一段时间了。”
情之所至,言为心声。
消息四方散播,以水路最畅顺最快,阿曼江贯通同国、水殷、繁佳、昭北,消息传过来倒也不慢,只是越重城在山林狭道之中,又会拖延几日。
“同一场战役,有人用火攻,有人用水,有用兵刀毒器,同样,也可以用计得之。当日在东凡,如果有先生在容恬身边,也许东凡都城就不会天花肆虐,让这么多无辜的人痛苦地死去。”
容恬命绵涯再去打探。
古往今来,哪一场权利的争斗,没有无辜者的鲜血在流淌?
凤鸣在一旁问,“现在怎么办?没有了三公主,龙天又死了,繁佳王族现在算是彻底完蛋,若书很有可能会得到繁佳。”
那一场战役虽然是西雷大胜,但若言仍然生龙活虎,过着帝王的日子,被夺去生命的,不过是那些身不由己的士兵罢了。他们本来,也许只是耕地的农夫,打猎的猎人,或编织箩筐的手艺人。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得到。若言垂涎繁佳已久,早就在繁佳布下不少可供利用的棋子。繁佳西北一带受阿曼江支流灌溉,肥沃富饶,得到这大片好地,将成为若言争霸天下的大好本钱。”
凤鸣本来只是为了说服烈中流,算是发挥一下辅助容恬的作用,一边说着,却不禁想起了阿曼江之役,传说此役之后,阿曼江边长出被血液浇灌的红色稻谷,心情蓦然沉重。
“他如果实力大增,对我们很不利呀。”凤鸣紧张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糟了,现在你的西雷王位还没有拿回来呢,如果瞳儿还是继续和若言勾结,我们就惨了。”他对于打仗之类的流血事情向来没有把握,一想到只要开战,必然尸体遍地,血流成河,立即忍不住大挠其头。
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如果容恬身边能够有先生这样的高人辅助,为容恬仔细筹划,我相信事情一定会大有改观。”
容恬见他忧虑形之于色,倒觉得有趣,笑着在他脸上轻薄了一把,“对呀对呀,对我们很不利呢。鸣王快点想个好办法出来,为本王解忧,不然就当你办事不力,今晚本王要在床上惩罚你哦。嗯,打多少下军棍才好呢?”
“我们总想着天下一统后的大好景象,却常常忽略天下一统的过程,会使无辜的百姓受尽折磨。一旦挑起大战,百姓强壮的被征上战场,老弱的流离失所,如果战局僵持不下,从大战到真正统一所耗费的时间,可能会长达二三十年。到最后,不管谁坐上王位,天下都已经被荼毒得差不多了。只要想想就知道,那将是
此时绵涯已经出去,但还有两个侍卫刚好进来回话,都将容恬的话听在耳里。
他明白自己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比重要,心里对于自己的答案也是七上八下。但这当然不可以表现出来,反正现在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只好硬着头皮,摆出一副侃侃而谈的从容姿态。
凤鸣羞不可抑,红着脸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亏你还是大王,居然拿国家大事开玩笑。要办法的话,本鸣王今天不是刚刚才帮你弄来一个厉害的丞相吗?不过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尽快出发,先把西雷王位夺回来再说。”
凤鸣鼓起勇气,目光直直对上烈中流,沉声道,“没有先生,容恬依然可以统一天下。但如果有先生的协助,天下被统一的过程,却可以极大的缩短。”
容恬点点头,正色道,“不错,正该如此。”
烈儿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在凤鸣脸上,屏息而待。
这样一来,就是认可凤鸣的想法了。
房中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