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这么轻轻一说, 宗凛就想起自家爱人洁癖的事情。
之前的杀戮,让沈诀身上沾了不少异种的血。在飞机上虽然已经经过了简单处理,但依沈诀的性子,肯定还是不太舒服的。
于是抱着人去了浴室。
房间的浴室很宽敞, 为了适应不同体型的异能者使用, 浴缸设计得十分地大, 像个小型温泉。
只不过浴缸大, 要注满水需要一段时间。
宗凛把热水开关打开, 低头对沈诀道:“我们先出去坐坐?等水满再进来。”
沈诀却摇了摇头,道:“我想待在这里。”
热水灌入浴缸, 水蒸气飘散出来。空气湿度上升让他身上干燥的鳞片慢慢舒展开,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稍微露出了一点“舒服”的意思。
宗凛:“好。”
于是他把爱人放在浴缸外的阶梯上, 蹲身下来, 为他褪去鞋袜。
沈诀身上穿的还是异种为他准备的黑色礼服,穿着一双黑色长靴,上面缀着银色流苏和细链, 在宗凛手里叮叮当当。
左腿的鞋先被褪了下来, 放在一旁。宗凛小心翼翼握着爱人修长的小腿,将贴腿的白袜缓缓褪下,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沈诀会说走路疼了。
原本他以为,沈诀手上的异化状况已经很严重了, 却没想到,腿上的异化程度更加严重。
——细密堆叠着的鳞片, 已经把沈诀腿部的皮肤全部占满。而且和手上规则生长的鳞片不一样,这些鳞片因为数量过多, 呈现出并不服帖的状态,就像是一堆亮晶晶的棱角锋利的碎钻凌乱地镶嵌在了皮肤上, 闪烁着光泽,虽然看上去十分漂亮,但一旦受到碰撞,就会把底下的皮肤切割得遍体鳞伤。
他能够看到沈诀足底和小腿外侧的鳞片间有一些血色,白袜上也有血色,大约是碰撞产生的。从见面起,沈诀一直坐在轮椅上,都已经如此,如果走路,也不知道会痛成怎样。
普通人的感染值一旦过高,就会病变死亡或者堕化成为异种。
感染病变的过程极为痛苦,堕化成异种的过程更是。
毕竟用脆弱的肉体承受异化生长的肢体,本身就是一件艰难的事。
宗凛对此体会甚深,也已经习惯忍耐。却完全无法容忍沈诀遭受这样的痛苦。
而且,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沈诀都对此一声不吭。
宗凛不说话,手却有些颤,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哪里都无处下手,哪里都有可能把沈诀弄疼。
而且沈诀还有另一只腿的鞋袜未脱,但他现在已经知道,就连脱去那层袜子,恐怕也是一件颇为折磨的事情——尽管他的爱人什么也不说。
沈诀坐在白色的阶梯上,见他久久未动,开了口:“怎么?”
宗凛大手托着他的足腕,看着上面的伤口,问:“疼吗?”
确实是有点。但不多。
他不想让宗凛担心。
于是道:“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
宗凛想。依然不太敢动。
沈诀低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总是这样,克制隐忍,唯恐一不小心就把他碰碎。
如果是平时,他还会有心思与对方温存,就算最后的结果常常不够尽兴,也没什么。但现在,灵魂里克制不住的戾气上涌,让他很想去破坏什么,毁灭些什么。就是克制自己的本能,也已花费了他大部分心思。
他垂着眼,忽然抬起小腿——宗凛怕碰伤他,并不敢拦。
然后,他用脚背在男人的下巴轻轻勾了一下。
脚背上细碎的鳞片碰到宗凛脖颈上的抑制环发出脆响,接着刮过喉结。
异能者强硬的身体不至于被鳞片刮伤,但鳞片细密冰凉的触感却极其鲜明地停留下来。
宗凛喉结滚动了一下,“……小诀?”
“快点。”沈诀说,“不然我自己来。”
宗凛当然不会让他自己来。
小心把沈诀右边腿的鞋袜也脱下,放到一边。
这时候,浴缸里的水已经装满了小半。
宗凛为他脱靴的时候,沈诀正在解身上的扣子。
礼服的设计复杂,有内扣和外扣。他一只手受了伤,只能单手去解,不太方便,但解衣服的动作却很粗暴——宗凛以前从未见过他的爱人这样粗暴。
眼见着银色的扣子摸了几下解不掉,宗凛正想要抬手去帮他,下一秒扣子却已经直接被沈诀给直接扯了下来。
外套脱下,扔到一边。
里面是白色的内衬,这次沈诀甚至不解,只是用修长的五指蓦地一扯。
几颗衬衣扣子咕噜噜地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失去扣子的衬衫松松挂在身上,长发散下。沈诀仰头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浴室里潮湿的水汽,低头看宗凛,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
“我想喝水。”
宗凛抿了抿唇,道:“我去装。”
“嗯。”
沈诀说着,又倾身过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道:“把外面的门锁了,再进来。”
宗凛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成为伴侣这么多年,就算是块再不解风情的粗糙木头,也早已被润泽得比玉石更加透亮。
他哪里不知道沈诀的意思。
可是。“你的身体……”
“是不太舒服。”这一次,沈诀干脆说。说话的时候,他有些难耐地蹙了蹙眉,瞳孔里的紫色又侵染出来了一些。
世界在淡彩和血红之间不断变换,他狠狠闭上眼,道:“所以,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宗凛向来没有办法拒绝沈诀的要求。
他道:“……好。”
.
幽暗界域。
神殿。
大片的异种尸体倒伏在寝殿之外的空地上。神殿的侍卫不见踪影。
此时,两道身影正从远处飞掠回来。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