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应目光微垂着, 咬了一口烟。

过了两秒，陈程嘴角勾起，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我怀疑——你的小朋友吃醋了。”

即使聪明如黎应猜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真实听到的反应, 仍不觉怔了下。他半垂着眼睛, 视线落在花园里的路灯上。

露台灯暗, 他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之中, 让人看不真切。

过了好一会儿，黎应轻声道：“不会, 他没理由吃醋。他只是有点懒，怕生。”

闻言陈程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 他轻笑了两声，道：“当然了, 你比较了解他, 或许就跟你说的一样。”

说完微微顿了下, 陈程睨了黎应一眼，而后才继续道：“但是兄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然你各个方面一直都很牛逼, 但毕竟没谈过恋爱。我呢, 恰好就比你多那么一点恋爱经验。你也知道，我女朋友平常生闷气, 吃闷醋的, 都训练出来了。”

黎应没说话, 两人迎着风站了一会儿。

“反正不管怎么说, 他肯定挺重视你的。”陈程说。他也怕自己误判, 到时候让黎应白高兴一场。

一个人没尝过甜头, 只吃过其中的苦，倒也还好。就怕尝了那滋味，到时候再放手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他看你眼神奇怪，可能以为你是我喜欢的人。”黎应淡淡地解释道。

“嗯？”陈程眉毛微挑，显然有几分意外，“什么意思？你跟他出柜过了？”

黎应轻轻嗯了一声。

陈程有些讶异：“那你们关系还这么亲密？你确定他是直的？”

“嗯，至少他设想过的恋爱对象都是女生。”黎应说。

微微一默，陈程盯着黎应：“……你等等，让我代入感受一下。如果你跟我出柜了，我还会跟你这么亲密吗……”

过了须臾，陈程说：“完了，代不了，你压根就没跟我这么亲密过。”

微微一顿，他又道：“不过至少有一点，好兄弟肯定不会吃这点醋。”

说着说着，陈程忍不住有点好奇：“不是，你怎么出柜的啊？他怎么会以为——你对我？”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着黎应忍不住笑了下，一说到江昱，他嘴角的弧度就显得有几分温柔。“我只说我有喜欢的人，但他不喜欢我。剩下的全是他自己的猜想。”

陈程看了他几秒，默然片刻后，忍不住摇头笑：“你完了，你肯定完了。”

黎应也没问他什么完了，似乎在这一点上，两人产生了少有的默契。

安静须臾，陈程侧眸瞥过去，提议道：“不如找个机会试探试探？”

“毕竟你总得给人家个知情权吧？”陈程说。

黎应半阖着眼皮，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在走进去前，陈程特意拉了一下黎应的衣摆，而后稍稍挨到他耳边：“注意观察观察江昱，如果我没猜错，那他之前八成是吃醋了。尤其他还怀疑你喜欢我。”

说到最后陈程都忍不住笑了，而后朝黎应半开玩笑道：“你要是觉得我不错，我为你弯一下，也不是不行。你愿意包养我吗？我不贵，而且听话懂事，就算你跟江昱一起玩，我也不会吃醋……”

黎应睨了他一眼，给他留下了两分薄面，抬脚往包厢里走。

包厢里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闹作一团。

黎应进去时，江昱正被赵闻拉着一块玩游戏，输了的喝酒。江昱大概是真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看起来就没什么兴致。

见状黎应替他解围，把他带出游戏圈，两人坐到沙发的一角边。

陈程一踏进包厢就直冲到游戏里，跟大家一块吵啊闹的。江昱不爱玩的游戏，正是他一贯的最爱。

已经半夜，包厢即将到点。

江昱喝了点酒，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饿吗？”黎应问。

江昱摇了摇头，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往沙发上一靠。

“我有点困。”他轻声说着，嗓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似乎并没有如陈程猜想得一般。

黎应微垂着视线，眸光微忖，不知过了多久，他嘴角似笑非笑地轻扯了下。

-

唱歌结束时，已近深夜。

明天是周六，几对情侣打算直接住在市里的酒店，黎应明天也要回家，只有江昱一个人要回江州。

大家各自打车离去后，黎应陪江昱站在路边打车。

刚刚很多人聚在一起，江昱今天又对他不怎么热情，导致他们今天一晚都没说上几句话。

这回总算只剩他们两个人，黎应看了江昱几秒，略沉吟，提议道：“你今晚要不要住我那儿？回去要一个小时，你不是很困吗，可以明天醒了再回家。”

闻言江昱淡淡扫过去一眼：“你不是说明天要回家。”

“嗯，是要回家，但这跟你住我那，没什么冲突。”黎应笑说，“我可以给你一把钥匙，随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略作停顿后，黎应补充道：“或者你以后在海城玩，自己也可以过去住。”

江昱略微一顿，却没有如过往一般调皮地跟他开几句玩笑，再拒绝他善意的邀请。

这回他放空脑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辆出租车经过。

江昱抬手拦下出租车，眼睛瞥向黎应，直接忽略了那个提议。

“我先回去了，拜拜。”江昱说。

黎应微微一愣，目送江昱上车，思绪短暂停滞了一瞬。

他看着江昱坐到后车厢，眼睛都没往外撇一下，好像当他不存在。虽然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分明就是在闹别扭的模样。

不容黎应多思考，在司机师傅启动车子前，他紧跟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看到他进来，江昱有些意外：“……怎么了？”

“给我让个座。”黎应说，“突然想起明天要用的东西落在江州了，要回去一趟。”

停顿两秒，江昱才慢吞吞地往里挪了一个座位。

出租车驶去江州的路上，黎应主动开口说了几次话，但江昱的表现实在不热情。

渐渐地黎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谈过恋爱，也是第一次跟喜欢的人相处，面对这种堪称棘手甚至毫无缘由的问题，称得上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车子到达江昱家小区门口，出租车师傅着急赶回海城，跟黎应商量，让他跟江昱一块在这下车，然后再从这儿打车走。

刚巧，黎应顺势跟着江昱一块下了车。

一下车，两人面面相觑，黎应趁势问：“你要陪我打车吗？或者你很困，也可以先回去睡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条件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每当他有些示弱的情绪时，江昱总有种莫名的心疼。搞得好像他不同意，他就不是人一样。

江昱：“……嗯。”

两人站在马路边等车，不过江州的出租车没海城多。

两人等了小片刻，黎应侧目看向江昱，他垂着视线，看着地面，一只脚百无聊赖地瞎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你今天，是不是有点不高兴？”黎应问。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有些小心。

“……没有。”江昱说。

他今晚确实没什么兴致，好像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估计是下午打球打多了。

黎应：“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闻言江昱抬起头看他，须臾过后，摇了摇头：“没有吧，可能有点累了。”

黎应直直看着他。

两人对视半晌，江昱不自觉心虚地撇开眼。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故意冷淡他，江昱想了想，努力想找个话题跟他聊。

“陈程，”江昱慢吞吞地开口，“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

“不是。”黎应看着他，否认得极其干脆果决。

闻言江昱还愣了下，通过他们今天的相处，江昱基本已经默认陈程就是那个人了。

谁知这会儿会听到否定答案。

见他神色有片刻茫然，黎应笑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他？”

略作停顿后，黎应眼睛打量他几眼，边看边缓慢地笑道：“我喜欢的人比他帅，比他可爱，比他聪明，也比他性格好。”

“……”江昱无语地瞥着黎应，心道真不愧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顿了片刻，江昱突然想到什么，抬眸瞥他：“……那你跟他表白过吗？”

黎应盯着他看了两秒，而后道：“没有。”

“为什么不表白试试？”江昱问。

微默须臾，黎应说：“他不喜欢男生。”

江昱一时间忘了这个最棘手的问题，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黎应却忽然问：“你觉得我应该表白吗？”

江昱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