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已无伤大雅(2 / 2)

北宋大法官 南希北庆 12428 字 3个月前

四小金刚立刻起身。

刚刚出门,忽见一道倩影走了过来,正是高文茵。

“夫人,你怎么来了?”

张斐微觉有些诧异,高文茵一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来这里。

高文茵道:“你不是说让我准备一些礼物,今儿那马家解库铺开张,这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所以我就过来问问。”

“对哦!”

张斐拍拍脑门,“我差点都将这事给忘了,果然我只适合收礼啊!”

说着,他又看向许芷倩,“许主簿,这是你的失职哦。”

许芷倩更是将此事忘到九霄云外,道:“这种事你也从未指望过我啊!”

“倒也是的。”张斐道:“你就是上庭积极。”

许芷倩小吐香舌,这的确是事实,这种普通应酬,她哪会记得,即便记得,都不一定会说,她方才也一心在考虑提前还钱的事。

张斐马上跟着高文茵回家,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赶往马家解库铺。

“三哥来了。”

见到张斐,樊正立刻迎了出来。

张斐道:“抱歉!抱歉!公务太繁忙,我们来晚了。”

“无妨!无妨!”

樊正伸手道:“三哥,快快里面请。”

张斐一看店铺里面这么多人,于是就问道:“对了!衙内他们可来了?”

“在左厢房喝酒。”

樊正说着,又拉着张斐到一边,“三哥,你能不能先别去找衙内。”

张斐愣了下,“怎么?你还安排了工作给我?”

“不不不!”樊正诚惶诚恐道:“我只是希望三哥能去后堂安抚一下那元学士,他可是一早就来了,而且非常紧张,你这不来,我都不敢去。”

张斐笑道:“是吗?”

樊正道:“元学士好似认为这做买卖,一天就能赚个几千贯,可是这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张斐呵呵笑道:“好好好!我去看看。”

马家解库铺内堂。

“元学士,你这老是走来走去,不嫌累么?”

张斐望着面前来回踱步的元绛,不禁笑问道。

“你喝你的茶,别管老夫!”

元绛挥挥手道。

张斐也非常听话,端起茶杯继续喝了起来,又听元绛在那喃喃自语,“这外面动静不小,今儿应该收成不错吧。”

张斐张了下嘴,到底还是忍住没说。

其实今日最紧张的可不是在外迎客的樊正,他虽然年轻,但也见过大场面,真正紧张是坐在里面干等的元绛,因为此番合作,是等于将新政的大部分任务下放给商人,而他来河中府,就是要执行新政的,马家解库铺能否成功,将直接影响到他的政绩,也会用想到王安石。

过得一会儿,忽听得吱呀一声,只见樊正走了进来,元绛顿时一个飞扑过去,“怎么?有多少人借钱。”

樊正偷偷瞄了眼张斐,张斐点点头,示意他如实说。

樊正如实道:“还算不错,我们共借了十笔出去。”

“这么多?”

“这么少?”

元绛和张斐几乎同时说道。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元绛纳闷道:“这多吗?”

张斐道:“这不多吗?”

“才十笔,哪里多了?”

元绛不解道。

张斐立刻道:“樊大,你真是不会说话,你就告诉元学士,这相当借了多少个农夫的钱。”

樊正道:“我们一共了借了三百来贯出去,差不多约等于五十个农夫的借贷。”

张斐道:“这不到一天功夫,就借了五十个农夫,这还不多吗?再加上这还是开张第一日,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数目。”

樊正也点点头,“其实有很多人是想来借钱的,只是还不大放心,都在考虑,但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啊!”

元绛坐了下来,“我是要拿利息出来交差的。”

他要的不是你做买卖的数目,而是要一个令人震惊的数目,因为这是朝廷的买卖,必须能够给人感官上的刺激,借给几千贯,跑去朝廷邀功,那会被人打出来的。

张斐呵呵道:“元学士,利息是怎么都交不了差的。”

元绛诧异道:“你这话怎么说?”

张斐道:“你就是一年借十万贯出去,这利息也才两万贯,我听说城里那些大财主,卖个酿酒资格,都得两万五千贯。”

樊正诧异道:“才两万五千贯?”

张斐问道:“你樊楼花多少?”

樊正道:“一年至少六万贯。”

张斐猛抽一口冷气,又看向元绛道:“元学士,这点利息怎么交差?况且咱们还是讲究细水长流,这本钱兴许一年都还回不来。”

元绛道:“当初不是你说能行吗?”

“我说得是种税得税。”

张斐道:“外面那些人借钱是为啥?是为了做买卖,一方面,他做买卖就得赚钱,赚钱就得交税,另一方面,他们得雇人,雇人都得给工钱,拿着工钱的人也得交税。税才是关键,如今外面那些大地主都想明白了,正处心积虑地对付税务司。”

元绛张了下嘴,旋即又看了眼樊正。樊正心领神会,“若元学士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出去忙了。”

“去吧!去吧!”

樊正一走,元绛就向张斐道:“你可不忘记,王介甫还等着咱们的政绩。”

张斐道:“我没有忘记,能收得上这么多税,全凭新法,只不过不是依靠新法直接得利,这新法更像似种草,去养着牛,牛在耕地种出粮食,只要财政改善,那就行了呀!朝廷可不会管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元绛道:“以前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刚刚收到消息,目前朝中,有很多人认为汴京和河中府的成功,是在于公检法,而非新法。”

哇!你这消息忒也不灵通了,现在才知道。张斐故作诧异道:“真的吗?这法令和政令本就是缺一不可,没有可争论的。”

元绛叹道:“朝中之事,非你想得那么简单啊!”

张斐道:“我只知道,这财政改善,咱们都有政绩,回到朝廷,咱说得话就是权威,咱说是新法,就是新法,是公检法就是公检法,财政不改善,咱们连张嘴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挨骂的份。”

“这倒也是。”

元绛点点头,道:“其实现在回头来想想,青苗法只能抑制土地兼并,可要说以此法来改善财政,也真不过是痴心妄想啊!”

张斐微微一笑,你老现在才知道啊!道:“不过元学士若想弄点动静出来,也不是不行的。”

元绛忙道:“你有何办法?”

张斐道:“这里的收入,是细水长流,若不懂种税之理,也难以明白其中玄妙。但这种收入刚好符合官府的一些零碎支出,元学士可以将部分官府的支出,都算在这解库铺,每月来此领一些钱,那边就可以将更多的财政直接用于朝廷,那么在朝廷看来,这账目就会变得更加好看。”

元绛听得眼中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而且这能够有效防止官府贪污腐败。”

张斐笑着点点头。

元绛顿时转忧为喜,“还是你小子机灵啊!”

……

“子由!你说他们当初会不会只是虚晃一枪?”

范镇站在街对面,望着门庭若市的马家解库铺,神情稍显郁闷,又向一旁的苏辙问道。

苏辙道:“晚辈倒是不觉得他们这是虚晃一枪,晚辈认为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

范镇道:“那就是虚晃一枪,故意引诱我们来打官司,让乡绅去解决青黄不接的问题,然后将常平仓的钱投到这里来。”

苏辙摇摇头道:“这晚辈倒是不认同,因为就算乡绅反悔,官府其实也没有办法,提举常平司还得向那些百姓放贷。”

“这倒也是。”

范镇抚须点点头,“但总感觉是白忙活一场,呵呵。”

苏辙沉吟少许,道:“范学士应该知晓,晚辈是非常反对青苗法的。”

范镇点点头。

苏辙又道:“而晚辈反对青苗法,原因是在于晚辈光借钱给农户,想要改善财政,是决计不可能的,官府只能强制借贷,垄断借贷,如此必会伤民,但如今有公检法存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青苗法在晚辈眼里,已经是无伤大雅。”

范镇想了想,突然看向苏辙,“好你个苏子由,你还是在暗指老夫白忙活一场啊!”

苏辙赶忙解释道:“晚辈绝无此意,其实范学士的那场官司,还是很好的推动了公检法的进步,正是因为那场官司,才让我们都知道,皇庭是可以阻止青苗法企图垄断借贷。”

“你呀!与你兄长真是越来越像了。”

范镇笑着摇摇头,又叹道:“但可惜王介甫又打算在东京东路推行青苗法,而这一回他不打算先在当地建立公检法。”

苏辙呵呵两声:“王学士若肯听劝,也就不会急于颁布这青苗法。”

……

登州,检察院。

相比起河中府一日三修,日益壮大的检察院,这登州检察院,真是愈发的破旧不堪,大门外更是门可罗雀,毫无生气可言。

苏辙自从去到河中府担任检察长以来,很多时候忙得是连喝水的工夫都没有,而登州检察长范纯仁,则是闲得天天在衙里练字,寄情于书法、文章。

这时,一个老仆从走了进来,“启禀老爷,方才府衙那边传来消息,黄县知县邓广远致仕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