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深夜至此, 可是有什么要事?”
和兰奕欢的会面结束之后,献王也不顾天色已晚,就迫不及待地到了齐弼家中。
令他意外的是, 齐弼竟然也没睡, 身上的衣服穿戴的十分整齐,像是刚见过客的样子, 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不过献王也没心情问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狼毒的令牌已经不在兰奕臻手里了, 大事多半可成矣!”
齐弼意外道:“哦?那可是从太子幼时就守护在他身边的暗卫, 相当于他的第二条命, 不在他手里, 还能在哪?”
献王见连他都没想到,不免得意,觉得自己真是找了一个好人选:“兰奕欢。”
“兰奕欢?”
齐弼将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想了片刻, 已经明白过来。
他不禁笑了笑:“有意思, 看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竟真是个会动情的人。”
献王也十分兴奋,说道:“兰奕臻马上就要前往泰山, 那边的人手我也有所安排, 等到时候将狼毒调开, 咱们就可以行动了!”
齐弼却将自己的茶杯放下了, 确认道:“王爷, 您这是什么意思, 想在泰山那里除掉太子?”
这话倒是把献王问的一怔:“你怎么了, 这事不是咱们都一起筹谋许久了吗?”
他怫然道:“难道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一步,你又想拆伙了不成?”
齐弼笑了笑:“王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在想, 兰奕臻真的那么在乎兰奕欢吗?竟然到了连狼毒令牌都肯交到他手里的程度,实在令人觉得出乎意料。”
献王道:“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更绝的是,兰奕臻这还是单相思,兰奕欢对他全然无情,他自己也知道,竟然还会把令牌拿出来。”
齐弼道:“哦?”
献王道:“我亲眼所见,兰奕欢的情人乃是他身边的一名侍卫,相貌奇丑无比,我看一眼都觉得反胃,兰奕欢却毫不嫌弃,与他的举止非常亲密。”
齐弼拿起旁边的茶盏,随意啜了一口:“那看来是另有其他让人神魂颠倒的本事了。”
献王嗤笑道:“一个阉人,能有什么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了。”
齐弼正要把茶盏放回到桌子上的手顿住了,片刻之后,他看着献王,平心静气地问道:“王爷,您到底在说什么?”
献王道:“我没给你开玩笑,就是这么回事。兰奕臻恋慕兰奕欢,强迫了他,但是兰奕欢却接受不了这兄弟乱伦之事,一心只喜欢他那侍卫,据说也是因为这侍卫的身体十分壮硕。结果兰奕臻就把侍卫给阉了,让他有心无力,却依旧跟在兰奕欢的身边。”
他根据自己的理解,一口气把这件事给齐弼讲完了,喝了半杯水,才又说:“兰奕臻那么心狠手辣的人,竟然没有动手让自己的情敌死的凄惨无比,而且在这之后,还是让兰奕欢把狼毒哄了来,你说说,这不是在乎,还有什么才是在乎?”
齐弼一向为人稳重,城府深沉,可是听了献王的故事之后,还是半晌讲不出话来。
过了会,他才又确认了一遍:“王爷确实是亲眼所见?那侍卫你当真看着了?”
献王道:“不错,可把本王给丑坏了。”
良久之后,齐弼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极少有这样大笑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说道:“有意思,他们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齐弼道:“既然如此,一个已经被咱们抓住了软肋的人,何必要杀呢?”
献王目光一闪,说道:“你的意思是——”
齐弼道:“杀人之举乃是下策,虽然可以彻底铲除兰奕臻的威胁,可他的民心、威望和身份都在那里摆着,咱们脏了手,日后别人要对付咱们,‘谋刺太子’就是一项罪名。另外几位皇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何必留下有可能被他们拿捏的把柄?”
献王沉吟道:“那么上策……”
“上策,自是让此人身败名裂,尽失人心,到时候兰奕臻没有了那层光环,他是死是活还重要吗?”
献王在心中掂量了许久。
他知道齐弼说的有道理,但出于一贯对兰奕臻的忌惮,总觉得不一口气把对方给按死,心里面踏实不下来。
“你想怎么让他身败名裂?将他强暴幼弟的事情宣扬出去?”
齐弼笑道:“这算什么!这顶多就是个私德有亏,人们津津乐道一阵子也就过去了。能让太子彻底不能翻身的罪名,自然是……”
他目中闪过一丝杀机,吐出了两个字:“弑君。”
“弑君?”
献王的心头不禁一跳:“你是说……陛下该殡天了?”
齐弼道:“是啊。当年二妹入宫,所做的种种努力,到如今,终于能稍见成果了。”
鲜有人知,齐家除了明面上的儿子一女之外,还有一个二女儿,也就是齐贵妃的孪生妹妹,齐烟。
旁人之所以没怎么听过这位齐家二小姐,是因为她的生母并非大雍人,而是在外面受了伤,被齐父所救。
她在齐家生育了二子二女之后,终于还是决定离开,并带走了最小的女儿。
本以为从此以后,齐烟就由贵族小姐变成了一个平民少女,但谁想到她不知怎么,又阴差阳错地与皇上相识,并成为了皇贵妃。
献王因为跟齐家的姻亲关系,却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光如此,之前为了同他一起合作,齐弼还告诉了他,其实齐烟入宫之后,一直在给正平帝喂食成瘾的药物,造成了正平帝多年来对这种药的依赖。
齐烟去世之后,人人都以为,齐家受到眷顾是因为齐贵妃得宠,又有两个皇子的缘故,却不知实际上一切全赖于皇上的药瘾。
献王没有说话。
齐弼也不催促,耐心地执起小火炉上的茶壶,为两人各自满上,又拿起自己的一杯,慢慢啜饮。
“好。”
终于,献王下定了决心,但吐出这个字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那么等兰奕臻一到泰山,咱们就动手布置,就说陛下吃了太子所献之物,龙体不适,说要锁拿太子回京,到时候兰奕臻必不肯束手就擒,他只要抵抗,就是心虚谋反……”
献王这一连串的计策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是之前他找上兰奕欢时就想好的,可是齐弼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
他说道:“太慢了。”
献王道:“慢?”
“咱们都知道兰奕臻要去泰山,但相对的,兰奕臻自己也知道。我们要在那里算计他,难道他没了狼毒,就不能有其他防备吗?”
齐弼道:“二者交锋,谁最能出其不意,谁方能取胜。虽然兰奕欢是我的外甥,但我也不能完全信任他的话。王爷,就算要急于对付太子,您也不能完全跟着兰奕欢的思路来走,那小子可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无害。”
献王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换一个地方来对付兰奕臻?除了泰山,还有哪里合适?”
齐弼将一张地图拿了出来,点了点上面的一个位置,说道:“此地。”
献王一看,发现他所指的是京城到泰山之间的必经之路,也是到达京城前的最后一道关口,辖关。
“你准备在兰奕臻经过此地的时候动手?”
“不,当然不!”
齐弼笑道:“去而复返,人困马乏,人心涣散——我准备等他返程的时候动手。”
献王犹豫着说:“那岂不是又要耽搁许久功夫?我只怕夜长梦多。”
齐弼却摇了摇头:“兰奕臻到不了泰山的。王爷,既然他的牵挂还在京城,我们想让他什么时候回来,他就会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齐弼的话,献王突然冒出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在自己到来之前,这个人就好像已经做好了所有行事的准备了,谈吐间一切尽在掌握。
不过也表现出,他很急。
可是在献王的印象中,齐弼一直是个十分沉得住气的人。
这回他在赶什么?
献王把他的疑问问了出来,齐弼倒是也坦言相告:“齐贵妃好像有些查知了我们的计划,之前曾经质问过我,被我搪塞过去了,但也不欢而散。我那大外甥一向很听他娘的话,幸好他现在不在京城,否则说不定还要多生事端。所以,必须要快,以免事情变得更复杂。”
献王当初避开五皇子,而选择找上了兰奕欢,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兰奕欢最得太子信任,另一方面也是他觉得跟五皇子比起来,自然是小一点的较好控制。
五皇子这个人甚为阴损刻薄,又一直跟齐家的关系保持的极好,若是跟他合作,最后只怕自己还要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所以献王当初故意把他绕了过去,这时自然也不愿意五皇子回来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于是,齐弼成功地说动了他。
“好,那就这么办,咱们的计划,也就先不必让兰奕欢知道了。”
*
在各方的暗潮涌动中,太子启程前往泰山重新拜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兰奕臻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趟出行的背后,是种种势力交织纠缠的结果,只怕他一出京城,前方之路便是凶险莫测,但正是因此,他才不得不往。
虽然一切都差不多安排的妥当了,兰奕臻依旧十分放心不下兰奕欢。
临行之前,他反复叮嘱兰奕欢这段日子不要住在宫中,万事都要格外谨慎小心,不可冒险,几乎是拎着这个小祖宗的耳朵,让他一一都给背下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