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奚昭突然说:“绯潜,我有些难受。”
绯潜躬身看她,急问:“何处难受?”
奚昭抚着心口, 面上血色尽褪,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就是……心底难受。”
按理说不该。
倘若蔺岐能恢复修为, 应是好事。
她缘何会感到这般难受, 心底空落落的。
绯潜紧蹙着眉,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道缘命印破了的缘由——就和跟灵兽结契,却又毁去契印一般, 心底难免会不舒服——仅是命印带来的影响。”
奚昭勉强点头。
缓了阵, 她倦抬起眼睫:“头没那么疼了, 我想去睡会儿。”
道缘命印一毁, 连带着浑身气力都被抽得干净。
她现下只想歇息。
绯潜捡起那摔落在地的水壶。
“你去睡, 这儿的灵水我来浇。”
奚昭应好, 转身回了卧房。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睡时还能见着太阳, 等再醒来的时候,突然开始落雨了。
恍惚间,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她尚还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模糊记起之前蔺岐说今日要出去采药,回来时会带团圆饼, 便下意识以为是他。
但出去了才发现是绯潜。
他抱着一堆衣服,从雨中匆匆跑上台阶。
“突然下了雨, 这些衣裳都险些打湿了——奚昭, 你头怎么样, 可还疼?”
疼得很。
睡着的时候没多大感受,这会儿一醒, 就又觉得头像是在被针扎一样,传来绵绵密密的痛意。
但奚昭摇头。
“已经好多了,估计是睡太久,这会儿有点闷得慌。”
她跑回屋里,对着镜子照了阵,确定额心的红印子消失了,才拿起竹篓里的伞。
“绯潜,那些衣服丢我床上就行,我出去走走,待会儿就回来了。”
她打着伞,径直去了府门口。
大门和往常一样紧闭着,许是因为在下雨,不见往常守在门内的两个小童子。
她在原地打着转,本想借着这股凉气去去昏沉劲儿,不想越转头越疼。
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开的声响。
奚昭抬眸望去。
太崖恰好从府外进来。
他没打伞,也没使避水诀,身上被雨水打得半湿,周身笼着层朦胧雾气。
“奚姑娘,”他眼底划过丝讶然,不过转瞬即逝,“是在此处等谁?”
奚昭往他身后看了眼。
除了他,再没其他人影。
她收回视线:“等你——小道长没回来吗,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该做的都已做了,接下来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太崖稍顿,那狭长眼里压着习惯性的浅笑,“即便再回来,他恐也记不得奚姑娘了。”
说话间,他始终打量着她的神情。
奚昭:“我知道,道君之前不就说过?不过看造化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眨眼就能恢复修为吗?”
而且道契都解开了,按理说蔺岐的修为应该已经恢复了才是。
太崖走至她身前,从她手中接过伞,打在两人头上。
只不过伞面要朝她倾去几分。
“玉衡如今在万魔窟。”他轻声说,“能否活着出来,要看他自己。”
奚昭怔住。
在那一瞬之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道契并非是轻易就能毁去的东西,除非——
她面露错愕:“道君说的办法,难不成是让小道长去死?”
太崖并未否认。
“曙雀仙一族与凤凰相似,皆能浴火重生。万魔窟中魔气最盛,是涅槃的最佳去处。”他道,“与其煎熬百年,倒不如一时痛快。”
奚昭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
她对《万魔》的世界观并不了解,也不知道曙雀仙一族到底有没有复活的本事。
但她觉得,太崖大概率没说谎。
蔺岐先前就送过她一尾羽毛,说是在濒死之际能保住魂灵,以待复生。
而且太崖还给了他一块存有妖力的玉石。
她不由得紧拧起眉:“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
毕竟他俩的道契都已经断开了。
“若他遇险,玉石当有反应,眼下我尚未感知到。”太崖没把话说得太死,又似是看出她的不解,道,“万魔窟已属于另一境地,魔气阴毒,吞噬道缘命印并非难事,故而道契得解。”
奚昭低头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