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没和施白树详说结契的事,只请她帮忙在外面守一阵,以防有外人闯进。不过那施白树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什么关乎性命的头等大事,光是结界就布了三层。
现下她说事已办好,多半就是结好契了。
可结好契了为何不给他递信?
他踢开脚边的石子,心生恼意。
不过旋即又回过神。
好似写了也没用。
他识不了几个字。
这般一想,郁结在心的恼意登时散得干净。
他收起伞,兴冲冲地往后院跑。
到了后院,却见花房一片漆黑,没有丁点光亮。
他走近,从窗户里往里瞧。
里面空空荡荡,根本瞧不见任何身影。
没人。
不在这儿么?
他脚步一转,转身朝卧寝走去。
在他离开的下一瞬,一道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后院里。
月问星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移过眼神,看向花房。
好半晌,她转身离开了花房,朝着适才那纸鹤飞来的方向走去。
但她只知道大概方向,根本不清楚那纸鹤具体是从哪儿飞来的,又是何人所送。
迷迷糊糊找了阵,最后何物都没寻着,反倒绕到了铸器阁附近。
正想走,余光就瞥见有一人从铸器阁里出来。
是月楚临。
身后还跟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抱着个崭新的剑盒。
那男人前一瞬还在一脸笑地和月楚临说着什么,一瞧见她,笑意顿时收去几分,脚步也慢了许多。
月问星目不斜视地从他俩眼前走过。
“问星。”月楚临突然唤道。
月问星一顿,缓缓移过视线。
见那铁匠打起哆嗦,她只当月楚临是觉她吓着别人了,便幽幽道:“我正要走。”
以前也是如此。
月楚临提醒过她,让她尽量避免在人前出现。
原因也简单,虽说他给满府的下人都下过噤声令,但保不齐有什么人被她吓着,走漏了风声。
由是这百年来,她早已习惯独来独往。
月楚临却道:“先别急着走,为兄有些话想与你说。”
随后又看向身后铁匠,低声吩咐他把剑送去院子。
那铁匠连连点头,一手打伞,另一手抱着剑盒便走了。
等他走远,月楚临才看向月问星,温声开口:“问星,以前未见你穿过这些衣服。”
月问星垂着眼眸不愿看他。
语气也算不上好:“奚昭送我的。”
月楚临笑颌以应,又问:“伞也是么?”
“嗯。”月问星攥紧伞柄,干巴巴地应道。
在廊道中打伞确然有些奇怪。
可她喜欢。
月楚临又道:“这些时日太忙,对你少有照看——现下怎的在这儿,今日没去找昭昭吗?”
听他提起奚昭,月问星陡然想起那层层包裹的结界,还有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纸鹤。
她下意识觉得奚昭应是在背地里做什么,正要开口,却又犹豫起来。
看这样子,月楚临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她将伞柄攥得更紧,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许久才道:“今天想,一个人。”
月楚临想到什么:“是因她院中多了两个侍卫?”
她平日里就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更别说是两个陌生人。
月问星不愿多说,索性应是。
“那眼下可有空?为兄想找你帮些忙。”
“什么事?”
“有一样东西,想让你帮着找到出处。”说完,月楚临带着她回了院子。
回去时那铁匠已经走了,他俩便径直去了书房。
月楚临点燃烛火,在书桌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他找东西时,月问星则盯着地面。
刚刚是在外面,雨夜视线不清。而现在有烛火映照,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影子。
盯得久了,她忽发觉有些不对劲。
好奇怪。
那影子的动作好似总比他慢了一瞬。
她正想看得更仔细些,月楚临便已转过身,手里还多了样东西。
是个模样精致的小盒子,不及铜钱大小。
他按下盒子侧边的暗扣,盒盖打开。
里头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粉,很少。若叫旁人来看,只会把这当成个不小心落了灰的空盒子。
但月楚临将那小盒子递至月问星面前,轻声说:“问星,这里面应是些香灰。”
月问星一怔,随即猜到了他的用意。
问鬼寻香。
——鬼魂闻灰,便能知晓用的什么香,何处点的火。
果不其然,下一刻月楚临便道:“若是香灰,便帮为兄找着源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