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楚临想让他去送这把剑。
可……
“为何?”他问。
太崖倚靠着门,道:“他帮忙解决了追杀令的事,总不能坐享其成。”
这话乍听之下或有几分道理,蔺岐却总觉不对。
若为答谢,自有更为恰当的方式。
何故急在一时。
如此看来,却更像是在有意让太崖离开月府。
“玉衡,时日颇快。”太崖忽道,“五十年前,你刚从边地回赤乌中廷,遭几位兄长忌惮,上书修明法度不成,反又遭贬边地。边地萧瑟,似也是这么个秋日,你答应为师修习这心法。”
蔺岐面容平静:“尔尔数十载,记得。”
那时太崖从太阴出亡赤乌,四处寻找愿意承袭心法的人。遇见他时,他也恰好深陷苦境。
两人便做了笔交易,太崖授他心法,他则为太崖挡去诸多麻烦。
太崖缓声说:“如今你既已另换仙途,那便算得脱离师门。待我回来后,不若就此了却师缘。”
蔺岐不露声色地望着他。
良久才应道:“弟子知晓。”
-
明泊院。
绯潜泡了杯茶,往桌上一放。
而后蹲坐在地上,看着奚昭。
他道:“不是说只去送两本书么,怎的去了这么久?那宁远什么筑的地上有糖不成。”
他向来不掩饰情绪,这会儿臭着张脸,提到宁远小筑时还颇有厌嫌之意。
“多聊了两句。”奚昭没喝那茶,而是也蹲在他面前,“绯潜,能不能帮我件事?”
绯潜原还有些不快,听了这话,眼眸稍亮。
“什么事?”
最好和之前那样,多说些什么指哪儿打哪儿的怪话,让他把那师徒俩赶出去。
“你知道道缘结契吗?”奚昭问。
绯潜一怔,随后那肤色偏深的脸上竟浮出些许淡红。
他别开视线,忍着膨出耳朵的冲动。
“也、也不是不行。”
奚昭:“……”
是不是有点答非所问。
绯潜飞快瞥她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奚昭起身看了眼窗外,见没人,才又蹲下。
她说:“听闻人族和妖族结下道缘命契,得有人帮忙牵契线,以疏散印灵——你能不能帮我?”
绯潜一怔,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记起来了。
她是在和那什么蔺道长商议结契的事。
“你……你要我帮你和那姓蔺的?”他说这话时,几乎压不住声抖。好几次都险些破音,透出些委屈。
奚昭点点头。
绯潜恼蹙起眉,转过身背朝着她。
“不帮!”
烦死了!
“为什么啊?”奚昭绕到他面前,蹲下,两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我哪儿知道?”绯潜别开视线不愿看她,“反正不想帮。”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
先前她跟那花灵结契时,他都没这么烦。
跟心里塞了把旺火似的,烧得又疼又麻,恨不得把那姓蔺的给咬死。
“这样么……”奚昭收回手,转而撑着脸,“那只能请别人帮忙了,到时候也没法带你一起走了。”
“走?”绯潜一愣,看她,“你要走?”
“对。”
“去哪儿?”
“你又不愿帮我,便算不得同谋。”奚昭说,“既算不得同谋,自然不能告诉你。”
“哎呀你先说!先说嘛!”绯潜往前倾去,拿脑袋撞了下她的前额,“你先说,说了我就帮!”
“你说的?”
“我说的我说的。”绯潜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奚昭便道:“我想出府,可得先结契。不就是个契印,等出了月府再解开便是了——对吧?”
绯潜思索着,突然回神。
“他是在帮你?”
奚昭又点头。
绯潜这下又犹豫起来。
心里的确还烦着,可一想到那姓蔺的是为了帮她,好似又没那么烦。
他冥思苦想一阵,试探着问:“那等离开这儿,你也要带着他么?”
奚昭抬手,捧住他的脸:“你帮我,就只带你一个。”
这、这这……
绯潜瞳仁一紧,忽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一阵滚烫的热意从颈上一直烧到头顶。
他开始转乱起眼珠子,就是落不到一处去。
“你、你别骗我。”
“不骗。”
“那……也不是不行。”绯潜想起另一事,“不过,可我觉得悬。”
“为何?”
绯潜犹疑着说:“那叫月楚临的,杀心太重。”
他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
见着月楚临的第一眼便感受到了,那人,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