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别对我说谎。”

“别再拉黑我。”

“别走。”

既像命令,像乞求,也像是控诉。

手指剧烈收缩,指节泛白,指尖刮着手机金属边缘,发出干涩嘶哑的摩擦声。

“我要睡了,晚安。”颜烟关了灯,立刻挂断,不想再多持续一秒通话。

段司宇没再打过来,只是发条消息。

【Duan:晚安。】

三十秒一过,手机息屏。

颜烟倒在床上,等心情平复,翻出药盒,打开一看,发现里头竟只剩下一片药。

医院一次只能拿一周的药量,如果他今天吃了,要么明日白天去拿药,可如果要遵循计划出行,到晚上就只能硬熬。

颜烟思索片刻,带着药起身下楼,步履小心地去厨房,就着月光摸到一把小刀,将药片切成两半,回房吞下其中一半。

记录好提醒事项的计划,定好八点的闹钟,在药效的作用下,颜烟很快沉入梦里。

-

翌日,天还未亮,颜烟一下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时,视野里一片漆黑。

药量蓦然减半,对入睡影响不大,却对睡眠质量与时长有影响。

睡眠时长五个小时,不长不短。

颜烟躺了几分钟,决心不再勉强自己入睡,去阳台点一支烟清醒。

时间尚早,段司宇应该还睡着,他们不至于又一次隔街对望。

这么想着,颜烟拉开窗帘,俯身撑在阳台围栏边,点燃烟。

极淡的烟味四散。

颜烟没抽,只将手臂伸出阳台,把烟放到顺风的位置。

风一吹,火星发亮,白烟变成很长一缕,顺着风往远方飘,渺然,淡到消失。

一根烟被风吹尽。

颜烟摁灭,转身背靠在阳台边,往空中一掷,丢进垃圾桶。

丢的明明是烟,颜烟却觉得,他丢的是一场平凡的人生。

出生如点燃,哭啼是滚烫的火光,此后随着洪流飘荡,渐渐暗淡,到最后油枯灯灭,被人丢进垃圾桶般的骨灰盒。

这也像是......

他的人生。

颜烟轻呼一口气,回房关窗。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亮着,而后开始震动,孜孜不倦。

颜烟走近一看,发现又是段司宇的语音。

或许是早前接通过一次,再看到是那人的来电时,排斥感竟然不多。

颜烟这次倒没犹豫,接通语音,懒得先开口问话。

“还没睡着?”对面声音有一丝喑哑。

“睡了,刚醒,”颜烟问,“你不用睡觉?”

每天就盯着对街看,观察别人的阳台,是否熄灯入睡。

“我睡不了这么久,三四个小时就够,”段司宇一顿,“你忘了?”

他怎么可能忘?

段司宇根本就是怪人,半夜睡两小时,白天睡两小时,睡不了多久便会醒,浑身精力找不到地方使,就要往他身上使。

“忘了,”颜烟冷淡地问,“你又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语音?”段司宇低下声音说,“我还以为,那晚谈过之后,我们之间能和平相处。”

带着叹息的尾音,竟有一丝夜晚独有的落寞情绪。

无端心软,又一次。

颜烟沉默片刻,从紧绷逐渐到松弛,终是放轻声音问:“你要聊什么?”

“刚才做梦了?”段司宇问。

“嗯。”

“噩梦?美梦?”

“噩梦。”

“梦见什么?”

梦见你了。

颜烟心说。

“不记得,我忘了。”颜烟说。

“既然不记得,你怎么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

“凭感觉判断。”

一瞬静谧,对面似乎再找不到话可说。不过,就算在从前,他们之间本来也话不不多。

颜烟等了等,听不见声音,问:“我挂了?”

“别挂。”

......

颜烟不懂,段司宇为何有如此多的废话要说,而他更不懂,自己为何还不挂断语音。

“你躺着?”片刻,对面再出声。

“差不多,半躺。”

“我编了首赋格,你听听?”

“......行,我戴个耳机。”

颜烟翻出便携的那副耳机,戴上,掀开毯子,彻底躺平。

演奏一息后开始。

古典吉他,曲速缓慢,主题是一段安神旋律,错位重复,高度工整。

同段司宇在一起之前,颜烟不知道什么叫赋格,听音乐只知道听个响,看是否符合口味。

所有与音乐相关的知识,都是段司宇睡前教他的,像讲故事一般,讲着讲着,他就打着哈欠睡了。

赋格很“稳重”,落在颜烟耳里,每个音符都是同等重量,没有明显的强弱势,就像代码里的每个字符,不带任何色彩,不会引起共鸣,而是抚平波动。

旋律向前发展,颜烟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四条旋律的摆线,依次左右摆动。

左右,左右......

随着线条摆动,意识逐渐模糊,彻底睡着之前,一个想法蹦进颜烟脑海,从前他无可抵抗,会爱上段司宇,渊源有自。

因为,无人会不爱段司宇,而仰望星光的芸芸众生里,他不过是稀松平常,又最幸运的那个。

-

清晨八点,闹铃响起。

颜烟睁开眼时,耳机掉了一只,语音还通着,未被挂断,接听时间已持续三个多小时。

段司宇知道他听睡着了。

甚至可能知道他一觉睡到八点。

血气倒灌,全往脸上涌。

已有好几年,颜烟未感到过害臊这种情绪,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在北城时。

颜烟放轻呼吸,小心翼翼翻身,想偷偷挂断语音。

“醒了?”耳机中骤然传出声音。

深沉,低哑,带着刚醒不久的颗粒感,像是覆在他耳边说话,正好抓包他的窘态。

挂着耳机的那只耳唰地红了,不自觉发烫。

颜烟顿了很久,缓缓说:“嗯,醒了。”

“睡得如何?”

“挺好。”

“是吗?”段司宇声音里带着笑意,“那过会儿见。”

“嗯。”

语音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