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则拉着新入门的师妹碧漪,到溪边演练他那新悟的“戍土煞罡”,夯实的闷响与少女偶尔的惊叹声远远传来。
院内,一时只剩下阿娜一人。
她并未随去观看,而是选了一处洒满阳光的廊下,席地而坐,取出随身携带的各式小巧竹篓、玉罐,开始细心整理她的蛊虫。
纤细如玉的手指轻柔地拨弄着篓中形态各异的灵蛊,或喂以特制的药粉,或以自身温和的木属法力为其梳理气息。这是她每日的功课,亦是平心静气的方式。然而今日,她的动作却比平日慢上许多,眼神时常飘向院门的方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的喧嚣渐渐模糊,她的思绪却飘远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与那位沉默寡言、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与力量的男子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初遇时,在阴森诡异的苗寨,他如同天降的煞神,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嘎婆,那冰冷的目光、强悍无匹的肉身,让她感到恐惧,却又莫名地带来一丝绝境中的希望。
后来,他并未像某些所谓的“正道人士”那般,因她出身苗疆、擅使蛊术而轻视或戒备,反而将珍贵的《白阳图解》分享,助她筑基,赠她飞剑。那份毫无偏见的信任,在处处讲究出身跟脚的修真界,何其珍贵。
她记得他一次次挡在众人身前,面对强敌时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记得他于月下流露出的、对自身力量的迷茫与深藏的痛楚;记得他收下碧漪时,那看似冷漠实则蕴含着指引与责任的姿态……
他的强大,令人心安,也令人仰望。而他偶尔流露的脆弱与迷茫,却更让她心头莫名地揪紧,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与……想要靠近、想要分担的冲动。
这种情感,是何时悄然种下的?阿娜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是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中,或许是在那夜荒山道观为他抚平心绪的月下,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就是他,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阿张。
苗家女子,敢爱敢恨,情感炽烈而直接。但阿娜深知他的不同,他背负着太多的秘密,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的边缘,他的心如同被层层迷雾包裹的深潭,难以触及。她不敢,也不能将这份情感轻易表露,生怕成为一种打扰,甚至是一种负担。
可是,关切之心,又如何能完全抑制?
她幽幽叹了口气,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只格外小巧精致的白玉蛊盅。盅体温润,上面用最细的刀工雕刻着繁复的蔓藤与蝴蝶花纹,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之一。
她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入盅内。血液并未散开,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盅底缓缓蠕动,散发出淡淡的灵光。随后,她又取出数种精心调配的、带有宁神、寄念效用的珍稀花粉和药草汁液,小心翼翼地融入那滴精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