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年,八月。
长白山龙脉石窟内的惊世际遇,恍如一梦。阿张立于山风凛冽之处,回望那片承载了他绝望、愤怒、新生与希望的巍巍雪山,目光沉静,已无太多波澜。
实力已然大增,体内奔流的力量浩荡磅礴,远非昔日可比。阿幼朵奇迹般苏醒,虽身子骨仍显虚弱,神魂却已稳固,再无消散之虞。小石头经龙气筑基,又得灵石玉乳滋养,根骨绝佳,修行达摩罗汉拳进展神速,眼神中已多了几分坚毅与灵动的光彩。
然而,阿张心中却无半分松懈。力量的增长带来了安心,却也带来了新的茫然。他依旧记不起自己究竟是谁,来自何方,只有“阿张”这个称呼和一路以来的经历刻骨铭心。他体验过极致的悲恸与守护之“喜”,也爆发过冲天的怨怒与质问。这些强烈的情感驱动他走到了今天,但他隐隐感到,心头似乎还缺了些什么,对这纷扰人世的理解,似乎总隔着一层薄纱。尤其是龙脉那浩大威严的洗礼后,他更觉自身心念虽坚,却不够圆融通透。他需要去经历,去理解更多。
他将阿幼朵和小石头安顿在长白山脚下一处隐秘而宜居的山谷中,留下了充足的食物、清水。临行前,将《九阳炼体法》、《达摩拳谱》、《易筋经》、《洗髓经》的关键部分,以特殊药水誊写于鞣制好的兽皮之上。他并未意识到这些功法的惊世价值,只觉得这些似乎很适合两个孩子打基础。他根据两人的进度,设置了相应的遮掩法,唯有修为达到,方能看清后续。
“朵儿,石头,”临行前,他郑重叮嘱,“此地清幽安全,你二人需潜心修行,不可懈怠。朵儿你神魂初愈,当以温养为主,循序渐进。石头,你根基已筑,当勤修苦练,打熬气血,莫负了这番机缘。外界纷扰,暂且勿问。待我了却心中之惑,自会归来寻你们。”
阿幼朵虽不舍,却乖巧点头,她历经生死,心性沉静了许多。小石头则用力抱拳,眼神坚定:“师父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师姐,努力练功!等您回来!”
安排妥当,阿张再无挂碍。他收敛起周身那过于引人注目的气息,换上一身半旧青衫,将铁剑用布条缠好背在身后,看上去便如一个寻常的、略带风尘之色的江湖客,悄然南下。
一路经辽东,过山海关,入中原。他并不急于赶路,而是以一种近乎游历的心态,观察着市井百态。
这日行至直隶地界一县城外,忽见城门口围着一群人,喧哗中夹杂着女子哀哀的哭泣与男子粗暴的呵斥。阿张走近,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头插草标的少女跪在地上,面前一张破席盖着一具显然是刚去世不久的老者尸体,旁边一块木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卖身葬父”四字。少女面前,却散落着几串被踩得脏污的铜钱。
一个穿着绸衫、满脸横肉的胖员外,正带着几个恶奴,拉扯着那少女,淫笑道:“……既收了爷的钱,就是爷的人了!跟爷回府吃香喝辣,岂不强过在这喝风?你爹自有人替你埋了!”
那少女哭得几乎晕厥,挣扎道:“刘老爷……您那几十文钱……不够买棺木啊……求您放过我吧……”
那刘员外却不管不顾,指挥恶奴就要强行拖人。周围百姓虽面露不忍,却无人敢出声阻拦,显是畏惧这刘员外的势力。
阿张眉头微蹙。他一路行来,多见民生多艰,但如此赤裸裸的欺男霸女,仍是让人心生不快。他并非滥好人,但此事既在眼前,便无不管之理。
他并未立刻发作,而是悄无声息地挤进人群,来到那刘员外身后,伸出手指,在他后腰某处穴位上轻轻一拂。
那刘员外正得意洋洋,忽觉腰间一麻,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窜遍全身,仿佛肾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顿时“嗷”一嗓子惨叫出来,肥硕的身躯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冷汗涔涔,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嗬嗬抽气。
众恶奴大惊失色,连忙围上去:“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场面一时大乱。
阿张趁乱走到那吓呆了的少女面前,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散碎银子——约莫十几两,尽数掏出,塞到她手中,沉声道:“速去买棺木,安葬你父,余钱作盘缠,即刻离开此地,寻个安身之处去吧。”
那少女握着一大把沉甸甸的银子,恍如在梦中,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猛地磕头:“多谢恩公!多谢恩公大恩大德!”她再抬头时,眼前哪还有恩公的身影?
阿张送出银子,身形早已隐入人群远去。他身无分文,却也不甚在意。是夜,他悄然潜入那刘员外府中。那刘员外白日受了莫名苦楚,请了大夫也查不出缘由,正自惊疑不定,卧房内哼哼唧唧。阿张如鬼魅般现身,略施手段,便问出其藏银之所——无非是床下暗格、书房密室之类。
他取走了数百两现银和几根金条,用一块布包了,旋即消失在夜色中。对于这等为富不仁、欺压良善之辈,取之不义之财,他毫无心理负担。这些钱帛,正好作为他南下路上的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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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盘缠,他继续南下,再经汉中,越秦岭。地理变迁,风物殊异。中原的繁华与喧嚣,与他记忆中草原的辽阔苍茫、雪山的圣洁孤高截然不同。
越往南行,气候愈发湿润,山势愈发奇秀。当他终于踏足被誉为“天府之国”的蜀地时,更觉风情迥异。这里没有北地的粗犷豪迈,处处透着一种精巧闲适的氛围。城镇之中,市井繁华,商铺鳞次栉比,尤其那大大小小的茶馆,几乎遍布街巷角落,茶香四溢,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