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缓慢而艰难。玉石碎片对这种精纯的寒毒似乎也颇为“感兴趣”,但阿张操控起来极其耗费心神,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直流。一丝丝墨绿色的阴寒毒气,被缓缓从冯素素心脉中抽离,融入碎片之中。
冯素素只觉得一股冰凉却并非充满恶意的气息流入体内,所过之处,那冻结血液的可怕寒毒竟真的在一点点消散!身体的冰冷感逐渐褪去,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却清晰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凝重、全力为自己疗毒的男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羞愤、惊讶、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这个被她认定为“清廷走狗”、“卑鄙细作”的人,竟然拥有能克制如此阴寒剧毒的手段?而且还出手救了自己?
经过阿张不惜耗费心力的救治,冯素素体内的冰髓蛊寒毒总算被压制了下去,虽然未能根除,但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脸色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她挣扎着坐起身,拉紧衣襟,避开阿张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心情依旧复杂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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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的毒虫浪潮在达到一个高峰后,渐渐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虫尸。但毒瘴依旧弥漫,将两人困在这片绝地。
为了抵御可能再次出现的危险以及谷中刺骨的寒意,两人不得不放下暂时的敌意,选择了背靠背轮流守夜。这是一种微妙而尴尬的妥协,冰冷的岩石和弥漫的死亡威胁,迫使这对几分钟前还在打生打死的冤家暂时结成了最脆弱的同盟。
长夜漫漫,寒冷与寂静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和思绪。
经过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冯素素身上那股娇蛮泼辣的气势减弱了不少。她抱着膝盖,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属于那个神秘男子的体温,犹豫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到底是谁?真的……是清廷的细作吗?”这是她此刻最大的疑问。一个细作,怎么会拥有如此诡异的身手和能克制奇毒的手段?又怎么会出手救下她这个追兵?
阿张沉默了片刻,望着黑暗中流淌的瘴气,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我并非清廷细作。只是一介求道之人,遭逢海难,流落至此,只想寻找离开之法,不愿卷入任何纷争。”
他的回答避重就轻,并未透露自身来历和秘密,但语气中的坦然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超然物外的淡漠,却让冯素素心中一动。这种气质,她似乎只在观中那些真正醉心大道的师叔祖身上感受到过,与那些蝇营狗苟的细作截然不同。
“求道之人?”冯素素将信将疑,“那你为何在北港搅动风雨?还袭击大陆来的使者?”她依旧无法完全相信。
“北港之事,乃适逢其会,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至于大陆使者,”阿张顿了顿,“我并未袭击他们,只是恰好撞破了一些事情,被人嫁祸而已。”
冯素素蹙起秀眉,仔细回想接到的命令和情报,确实多为推测,并无实证指明就是阿张袭击了使者。她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是觉得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又或许是觉得眼下处境特殊,竟忍不住透露了一些信息:
“如今台岛局势复杂……朝中对清廷招安之事,分歧巨大。”她声音压低了些,“我叔父……冯大人主张暂且议和,保存实力,但陈大人(陈永华)以及军中以刘将军(刘国轩)为首的许多将领强烈主战,认为应凭借海峡天险,与清虏周旋到底……双方争执不下,王爷(郑经)也难以决断。”
阿张静静地听着,这与他的猜测相符。
“在这种时候,”冯素素继续道,“任何来历不明、可能破坏议和或者挑起事端的人,都会被严密监控和清除。我奉命追查你,也是为了防止有细作趁乱破坏,无论是清廷的,还是……其他势力的。”她话中似乎另有所指。
两人一时无言,各怀心思。山谷中只剩下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阿张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对台湾高层的矛盾有了更清晰的了解。而冯素素,则对这个神秘、强大却又似乎并无恶意的“求道者”,产生了愈发浓厚的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敌意并未完全消失,但一道微妙的裂隙已经出现。在这被毒瘴笼罩的绝谷寒夜中,两个本该兵刃相向的人,完成了一次短暂而信息量巨大的交流。未来的关系,似乎变得扑朔迷离起来。